“对,我这里有火柴。”丁玉兰说道,“去几个同志捡一些枯树枝来。”
“四中队。跟我去!”高骏涛喊了一声,立刻带着中队的同志很快跑走了。
四面响起了一片扫把扫地的响声。航空医生和丁玉兰让大家用筷子把地上的虫子夹一些起来,看看有些什么种类。不一会,就夹起好多来了,有苍蝇、蜘蛛、老鼠、臭虫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叫不出名字的怪东西,大约是在炸弹壳里关的时间太久了,那些带翅膀的还没有完全伸展开来。
同志们忿怒地看着,议论着。平时爱开玩笑的杨国海这时也严肃激动地说道:“这些强盗真卑鄙啊!在战场上没有能耐,就拿这些东西来对和平的人民下毒手。老子要在空中撞上了撒这些东西的家伙,~定要叫他粉身碎骨!”
高骏涛和中队的同志们一人抱着一大捆枯树枝跑回来。他们把树枝放在已经扫到一起的那一大堆虫子上面,航医点着了火,树枝顿时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夜空和田野,照亮了站在旁边的一张张激动忿怒的脸。
程双虎看着火光说道:
“这叫象征性的火葬!总有一天,要叫那些散布细菌弹的头子也跟他的臭虫兵一样,烧得连骨头也不剩!”
人们分头在田野里仔细搜索起来。火光又燃起了好几堆,人们忙碌地跑来跑去,把搜集到罐头盒里的虫子倒进火堆里去。丁玉兰在火堆旁边照看,不让那些虫子爬出来。她发现高骏涛每回到火堆旁边倒罐头盒里的虫子的时候,总要对着火光出一会神,仿佛在专心地思索着什么。他脸上戴着口罩,但从那严峻的、炯炯发亮的目光里,仍可看出他在沉默中的忿怒激动的心情。他为什么那样的注意火光呢?仿佛从火光里使他想起了~些十分重要的问题似的。有一次,他对直地大步朝火光走去,两眼专心地注视着火光,可是他到了火光跟前还没放慢步子,竟然像没有看见似的差点冲到火堆里去了。丁玉兰连忙叫住他,高骏涛这才仿佛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似的站住,向她感激地笑了一笑,把罐头盒里的虫子倒进火堆里,又连忙转身跑开去了。
中队长奇怪的行动也引起了他们中队同志的注意,程双虎和江文玉、刘力一起来到火堆旁倒虫子的时候,程双虎带着一种神秘和赞扬的表情,低声向江文玉道:“咱们中队长不知又在琢磨什么新花样了!”
“你知道中队长在考虑什么吗?”江文玉带着喜悦的声音道,“他想向团里提出进行夜航飞行训练的问题。从上回跳伞回来后,他就老向我说,咱们还只能顶半个战士;要是咱们夜间也能上天作战,那就能彻底把敌人压下去,天空的制空权就能真正彻底的夺过来了!刚才紧急集合的时候,他还说呢:要是咱们现在能上去该多好,那就把那些散布细菌的小子连皮带骨地砸碎下来,也让他尝尝干这些坏事的下场!”
“真的!”程双虎兴奋地说道,“回去就跟中队长合计合计,咱们马上请求进行夜航训练!”
江文玉又道:“中队长说了:科学上的事就得‘科学’,不能放空炮。等咱们琢磨有把握了再提也不晚。”
“他得发动群众呀!”程双虎急不可待地说道,“走,咱们找他去!”
说着,他拉着江文玉和刘力就向高骏涛那边跑去了。
丁玉兰听着他们的谈话,不觉在心中钦佩地笑了。她暗想,这些同志有着多么顽强的创造精神啊!刚刚跨过一个高度,他们又在向新的、更艰难的高度前进了。
这就是我们的空中战士,在天空,有这样的战士,什么样的高度不能逾越,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战胜呢?
这时,程双虎和江文玉、刘力已经找到了高骏涛。程双虎迫不及待地问:“中队长,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呀?”
高骏涛看着他,先没有回答,只是有趣的问:“你不是说杨国海讲过,咱们要有一种用起来方便,不用起来带着能走的夜航设备,就符合战斗需要了吗?”
程双虎笑道:“可我说他,那完全是幻想!“
高骏涛微笑地说道:“你不是自己也说过:没有幻想,就没有科学?看来这回杨国海同志是跑到咱们前面去了。”
程双虎笑着吐了吐舌头,又看看江文玉和刘力,向高骏涛道:“中队长,你快说说你的想法!”
“我也是从同志们的谈论中受到启发的。”高骏涛带着深厚的感情说道,“尉迟恒同志活着的时候,就和我一起谈过咱们如何尽早掌握夜间作战的本领。那时候我就感觉夜航设备是个大问题,问过尉迟恒同志的意见;他就一直放在心里想着,有一次突然对我说:“他们在矿井里用过的瓦斯灯,又简单又方便,要是能在这上头打打主意,兴许能解决不少问题。”
“瓦斯灯?”程双虎也认真地思考着说道,“可咱们这儿也没有瓦斯灯呀!”
高骏涛目光闪闪地望着他们道:“没有瓦斯灯,风雨灯不也是一样吗?根据这个道理,一旦情况紧急的时候,在跑道旁边点起火堆也可以!”他望着田野上一堆堆闪闪的火光道:“刚才,我看着这些火光,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感到这个问题确实有可能解决啦!”
程双虎看看江文玉和刘力,他们也都感到十分兴奋激动,不禁热烈地说道:“天爷!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啊?快去找副团长谈谈呀!”
高骏涛冷静地笑着说道:“咱们消灭了细菌以后,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有些具体问题还得解决一下。”
程双虎点点头道:“对!我建议请老杨也参加,这个抬杠专家,这回可把劲跟咱们使到一起啦!”
他们都热烈愉快地笑了。这场“歼灭战”打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发亮了。在透明的晴碧瓦蓝的天空上,还有最后的几颗星星在闪着光;而远远的东方的天边——那是大海的方向——已经出现了一抹淡淡的胭脂色的霞光多么美好的早晨啊!大家都怀着完成任务后的愉快心情,开始收集工具,准备回去迎接新的战斗。高骏涛中队的几个人也拿了工具,向大队集合的地方走去。这时,他们听见前面的人群中传出一阵优美动听的朝鲜民歌旋律的女高音歌声:
鸭绿江波涛滚滚,
长白山峻岭重叠;
我们亲密的战斗情谊,
是用生命和鲜血凝结。
啊!为了消灭共同敌人,
我们永远并肩前进;
像那鸭绿江奔流不尽,
像那长白山连绵不绝。
他们向那里望去,才知道今天机场附近的朝鲜战友们也来和部队一起战斗了。
程双虎喜悦地叫道:
“中队长,看,小顺玉也来了!”
小顺玉拿着锨,也看见了高骏涛他们,兴奋地叫着跑过来。几天不见,特别亲密,她好远就喊着:
“高叔叔!”她亲昵地扑到高骏涛怀里,“我来过几回,你都上天打美国强盗去了!”
“小顺玉,”高骏涛喜悦地叫着,亲切地抚摸着她,“奶奶也来了吗?”
小顺玉点头道:“来了!一在那边跟政委说话哩!”
这时,苏秀云、丁玉兰和一些女同志也从那边走过来;一些飞行员们也都走过来了。
丁玉兰关心地问:“小顺玉,伤全好了吗?”
小顺玉兴奋地:“好了又能跳舞啦!”
程双虎提议道:“欢迎小顺玉给咱们跳个舞,好不好?”
飞行员们热烈地响应:“好!”
小顺玉笑着走到中间,跳起《刀拉吉》来。高骏涛看着,一面和人们有节奏地拍着手。
小顺玉跳到高骏涛面前,笑着说道:“高叔叔,你不是说过要和我一起跳舞的吗?来呀!”
飞行员们热烈地赞同:“中队长,来一个!”
高骏涛看看大家,又看看小顺玉,笑着迟疑了一下,同小顺玉一起跳起朝鲜舞来。
这时,阿妈妮和祁征远谈着走过来,也站在人群中间看小顺玉和高骏涛跳舞。
小顺玉在优美地跳着舞,她天真地望着高骏涛。
高骏涛合着音乐节奏在做动作,他的姿势并不陌生。
阿妈妮看着高骏涛跳舞的姿势,那熟悉的动作,突然触动了她心中的感情。
高骏涛和小顺玉在跳舞。
阿妈妮看着:跳舞的高骏涛,仿佛变成了她自己的孩子——那离家多年的镇浩在跳着
高骏涛在跳舞,他那刚毅坚强的脸上露着笑容。
阿妈妮看着:仿佛她自己的孩子在跳舞泪水渐渐地模糊了她的眼睛。
高骏涛和小顺玉在跳舞。周围的人们热烈地拍手赞赏着。
小顺玉跳到阿妈妮面前,天真地望着她,不觉停住了动作,惊讶地问:“奶奶,你怎么哭了?”
阿妈妮笑着抹去眼泪:“孩子,我看你高叔叔这么会跳,心里高兴”
小顺玉天真地笑着向高骏涛问:“真的,高叔叔,你怎么这么会跳呀?”
高骏涛看着小顺玉天真的笑容,一时说不出话。
一阵难忍的寂静,人们都望着高骏涛。
高骏涛望着阿妈妮,激动地:“阿妈妮,我”
阿妈妮平静地说道:“孩子,我知道了。”
‘高骏涛惊讶地:“知道?你”他激动地拿出那个石刻冰凌花,送到阿妈妮面前。
这时,仿佛整个群山和原野上都响起了那激昂人心的《冰凌花》的歌声:
冰凌花,冰上开,
迎风斗雪放异彩,
英雄鲜血滴冰上,
朵朵冰凌遍地开。
阿妈妮接过高骏涛手中的石刻冰凌花,亲切地看着,低声而坚强地说道:“孩子,我不难过。我为镇浩牺牲在中国,能和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连在一起感到骄傲。今天,为了朝鲜人民的幸福,千千万万中国母亲又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前线,和我们一起战斗;我就像看见我自己的孩子,永远生活战斗在你们中间。”
高骏涛激动地:“阿妈妮,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飞行员们都充满感情地喊:“阿妈妮!”
阿妈妮含着激动的眼泪笑了:“孩子们!到胜利的那一天,我一定把你们都请到家里,看看你镇浩哥热爱的家乡!”
高骏涛望着阿妈妮那慈祥亲切的脸,他的心底仿佛又升起了那遥远的珍贵的记忆:从他离开自己的母亲,在革命的征途上,他看到过多少这样充满期望和关怀的母亲的脸;不论是在祖国,还是在这里,她们那慈祥亲切的目光,永远是鼓舞他前进和战斗的力量。他在心中坚定地想:要用百倍的努力去战斗,百倍的仇恨去消灭敌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回答千千万万母亲的关怀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