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祁征远又立刻赶到机场，同姚凯、孟胜刚一起最后检查了夜航试飞的各项准备工作。
深夜，机场一片紧张沸腾，由高骏涛第一个进行试验的夜航飞行开始了。
茫茫的夜空，漆黑一片。只有机场跑道周围有一圈用风雨灯排列起来的灯光。
在跑道头上强烈耀眼的探照灯光的照射下，银色的战鹰显得格外雄伟，神秘，矫健。
夜间飞行，不仅要求飞行员具有高超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而且还需要有果断的决心和锐敏的判断力，这也是对飞行员的智慧和胆识的考验。
高骏涛驾驶着飞机，沿着滑行道滑到跑道头上。这时他已加足了油门，战鹰愤怒地吼叫着，机身因发动机的剧烈运转而抖动着，就像一匹暴烈的战马在急不可待地等待着号令，准备迅猛地腾空而起。就在探照灯的强光照亮跑道的那一瞬，高骏涛的飞机疾速地沿着跑道向前滑去，随着越来越大的呼啸声顷刻间离开地面，银色的机身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了。
地面人们的紧张心情，这才被一阵兴奋激动的心情所代替；他们的心也跟随着高骏涛和他驾驶的战鹰升上了天空。特别是柯万吕、江文玉、程双虎、刘力，他们的心情更加激动，也更加急切，因为在高骏涛的身上，更多地汇聚着他们的力龄，他们的心血，和他们全部的希望和感情。
你曾经体会过这样的情景吗？在那黑魃魃的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坐在一叶小舟上，周围除了神秘和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那会感到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到了空中，也便是这样的；只不过在天空，夜色的黑暗更加深邃，神秘的感觉会更加强烈而已。
不过，高骏涛此刻在飞机的座舱里，心情却是十分镇定和充满力量的。他按照地而预定的方案，进行着夜航训练课目的飞行。座舱内，仪表上反射出来的微弱的磷光，映照着他那刚毅坚定的脸，和他那明亮的目光炯炯的大眼睛。在夜幕笼罩的空中，天和地是浑然一体的，如果没有极其敏锐的判断力，就很容易产生错觉。但是，高骏涛的头脑却十分清晰，他根据仪表的指示，判断着飞机的航向和高度。今天虽然是训练飞行，但是他仍然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起飞前在研究飞行方案的时候，他们也充分估计了可能出现的突然情况，同平时战斗起飞一样带满了炮弹。此刻，高骏涛一面及时地注视着座舱内仪表的情况，一面警惕地搜索着深邃黑暗的夜空，不放过一点点可疑的亮光。他想：真要是能碰上那些趁黑夜钻进来的空中强盗，那该多好！他一定要狠狠地惩罚他们，让他们连同那些带毒菌的苍蝇老鼠一起粉身碎骨！
这时在地面机场上，飞行员和地勤人员们都在塔台附近听着从空中传回来的高骏涛的声音。今天，孟胜刚亲自在机场担任塔台指挥员；姚凯和祁征远都在地面指挥所，掌握着空中的变化和可能出现的敌情。塔台车上的扩音器里，十分宁静，不时传出高骏涛从空中传来的报告，他现在到达了什么方位和距离的声音。一切都按照预定方案，正常地进行着。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高骏涛从空中报告的距离和方位离机场越来越近了，人们都知道，这说明预定的训练课目都已顺利完成，飞机已经向机场返航了。机场上的空地勤人员们都怀着兴奋愉快的心情，等待着飞机翼尖上的红绿色灯光在机场上空出现。柯万昌和机务组的同志们更是欢欣鼓舞，他们立即开始了迎接飞机返航的准备工作。
就在这时，扩音器中突然传出高骏涛那有些急促的充满仇恨的声音：“泰山，右下方发现有移动的亮光，可能是敌机！”
人们的心情都不禁感到一震：到底和敌机碰上了！扩音器中响起姚凯洪亮而镇定的声音：
“三二七，保持高度，不要过早暴露目标！”
接着传来高骏涛的回答：“明白！”
这时在指挥所，姚凯和祁征远也正在紧张地分析判断情况。根据雷达观察的情况，这正是一架敌人的轰炸机，可能是又来执行投掷细菌炸弹的任务的。但是，他们考虑高骏涛今天是第一次进行夜航飞行，加以夜间情况又特别复杂，到底应不应当向空中下达“进行攻击”的决心呢？正在这时，扩音器中又传出高骏涛那坚定而愤怒的声音：
“泰山，敌机正在飞往十号空域，三二七请求攻击！”
姚凯迅速向祁征远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目光，他们都同时在目光中说出了想要说的话：同意高骏涛的请求，坚决消灭敌人！姚凯立即拿起话筒命令：“三二七，可以攻击！注意高度，距离，勇猛沉着，消灭敌人！”
“明白！”高骏涛的回答特别镇定有力。
尽管从团的领导到每个同志，都了解高骏涛的决心和勇气，对他充满了坚定的信任，但是，终究这是他第一次夜间作战，而且情况又是如此突然的。因此，他们此刻对空中发生的每一个变化都特别关心
这时，在空中，当高骏涛昕到指挥所的命令后，立即向右下方飞行着的敌机冲过去。因为是在夜间作战，指挥所特别提醒他注意高度和距离，因此他也特别小心。
夜间在没有月光的情况下观察目标是格外困难的，也不便于准确地掌握距离。他对着敌机的识别灯光飞去，为了摸准夜间攻击的规律，他决定先进行一次试探性的射击。在他感到已经进入有效距离时，便按下了开炮的按钮，只见一条通红的火舌从机头前喷射出来，但是没有击中敌机，显然是射击距离太远了。他立即把飞机拉起来，向空中升去，准备再下来进行第二次攻击。
但是，当他第二次向敌机的方位望去时，却再也看不见敌机的灯光了，只有一片深邃的无际的黑暗，敌机好像突然在黑暗中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正是鲍勃亲自驾驶的一架飞机，他们要到朝鲜北部来执行投掷细菌弹的任务。但是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我军的夜航飞机。刚才那一串炮弹虽然没把他的飞机击中，可是就像挨着他的座舱顶上飞过去似的，吓得他大吃一惊。但他毕竟是狡猾老练的，他立刻关闭了机上所有的灯光，让我军飞行员再也找不到目标。
情况变得复杂起来：在那茫茫无际的天空，敌我双方的飞机都在高速运动着，即使是大白天，攻击的目标丢失之后也很难再次找到，而现在，周围一片漆黑，既看不见灯光，又听不见声音，到哪里去寻找目标呢？
无线电耳机里传来地面关切的声音：
“三二七，情况怎么样？”
高骏涛一面竭力瞪大眼睛向夜空中搜索着，一面回答了一句：“目标丢失了。 ”
大约是地面研究了一下情况，过了一瞬，又传来姚凯那熟悉亲切的声音：“三二七，狗熊还在那一带。沉着冷静，不要急躁。一定要注意安全。”
高骏涛了解，地面指挥员谨慎的提醒是对的。因为在这黑魃魃的夜空，要找到没有灯光的目标确实比大海里捞针还困难。而且如果飞行员产生了急躁莽撞的情绪，那么弄不好反而会同敌机相撞，甚至产生错觉，颠倒了空中和地面的位置，出现严重的事故。不过，此刻高骏涛在空中的心情是非常镇定和充满信心的；他判断出敌机的狡猾的意图，只是为了关闭灯光暂时逃脱攻击，不可能一直闭灯航行，因为这对它本身也是不安全的。同时根据刚才敌机的航向和速度，高骏涛估计他此刻还没有飞远。因此，他想再作一次努力，争取击落这个狡猾的敌人。他立刻向指挥所报告：
“泰山，三二七请求再攻击一次！请你报一下敌机的航向和方位。”
指挥员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回答他表示同意，并且向他报出了此刻敌机在空中的航向和方位。
从指挥所报来的情况，证明高骏涛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回决不再让你逃脱了！”
高骏涛暗想。他决定将计就计，故意在敌机飞行的那一带上空盘旋了几圈，装作没有发现敌机的样子，然后掉转航向，朝着同敌机相反的方向飞去。等到飞行了好长一段距离后，估计已经到了敌机的视线之外，他也突然关闭了灯光，又转过航向飞了回来。果然，当高骏涛的飞机飞到离敌机不远时，愚蠢的鲍勃还自以为得计，认为已经瞒过了我军飞行员的眼睛，于是又打开了灯光。这一次，高骏涛已经总结了，上次射击的教训，能够准确地掌握射击的距离和位置了。他紧跟着敌机的后上方追去，当达到有效射击距离时，便用力按下炮纽。一阵猛烈的炮火喷射出去，这一次打得又准又狠，敌机顿时着起火来，通红的火光映红夜空，映出了敌机碎裂的庞大的机身，和从座舱里仓皇跳出来的几个挂在降落伞下面的人影
“击落了！击落了！”
“第一次夜间击落敌机了！”
地面指挥所出现了一片热烈欢腾的景象。是啊，谁能不为这个胜利感到特别兴奋激动呢？这是他们部队第一次突破了黑夜，标志着他们的战斗力进入了一个更高的阶段，他们在斗争中成长得更坚强了！很快的，“高骏涛同志首次夜战胜利，击落敌机一架”的捷报，就像电波一样地迅速传遍了营区，传遍了机场
几分钟后，高骏涛的飞机上疾速移动的红绿色灯光已经飞临到机场上空，流星般地呼啸而过。这时候，跑道旁边站满了等着欢迎的战友们，敲锣打鼓，热烈沸腾，又像他们首次空战胜利后机群回来的情景。当高骏涛的飞机在探照灯的强烈光柱中准确而平稳地降落到跑道上后，人们便激动地向停机坪那边跑去。第一个迎接高骏涛，向高骏涛祝贺胜利的当然是柯万昌。他们紧紧地握着手，高骏涛在回答了柯万昌的祝贺和问候后，并不满足，只是低声坚定地说道：
“老柯，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只有深深了解自己战友的柯万昌，才能完全懂得高骏涛这句简短的话里所包含的全部意义。他知道，高骏涛又在开始思考新的夺取胜利的步骤，这可能就是他早已向往过的那个目标，要向团党委提出首先在复杂气象条件下进行试飞的训练计划，使部队的战斗力再向前提高一步，使他们的双翅能够具有搏击风云的力量，能够在变幻莫测的天空，经得起狂风暴雨的考验。
柯万昌看着高骏涛那双充满强烈信心的眼睛，不觉在心底暗想：这样的战士，他们所认定的目标，也是完全可以达到的。
刚听到苏秀云要调走的消息，丁玉兰还不相信；也许是她的内心不愿意相信。
后来，政治处来了电话，要卫生队把苏秀云的健康登记表送到干部股去。看来这个消息是肯定无疑了，但是她还不愿意相信，她希望这消息是不确实的；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她怕苏秀云很快就会走掉了。
好容易等工作忙得差不多了，她就一阵风似的跑回宿舍去；但是她们的房门锁着，她没有见到苏秀云。她这才想起来，今天一大早苏秀云就到机场去了。在隔壁她碰见了广播员小杨；这个出奇的爱干净和娇滴滴的广播员，除了在广播室里对着喇叭广播外，还喜欢顺便在下面来点小广播。她看见丁玉兰忧愁急躁的样子，问清原因以后，便肯定地告诉她，苏秀云是要调走了，并且还告诉她是要调到航校去学飞行；最后，她还向丁玉兰保证她的这个消息是绝对可靠的。
一切都证实了，丁玉兰不再像跑回来时那样激动，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无精打采地走回去。这一天她的情绪都不好，好像跟谁憋气一样，见了谁也不愿招呼，别人招呼她也不大想答理，好在许多人都了解她的脾气，也都不大见怪。
晚上，苏秀云从机场回来后，她们两个人都为这事感到激动，自然，这也给她们带来了别离的难过。苏秀云要去学习飞行，这使丁玉兰感到骄傲而又羡慕，她完全相信苏秀云的毅力和决心，相信她一定能够学成一个勇敢熟练的飞行员的。苏秀云在喜悦中还含着胆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跟飞行的生活联系到一起，现在，她的全部感情又开始关注空中去了。她知道：那是一个充满艰险的岗位，也是一个充满着新奇和创造的岗位。丁玉兰那一双富于幻想的大眼，显得更有神采，她想象着将来苏秀云学成飞行之后，在天空英勇翱翔的情景。两个女友在喜悦和惜别中，互相热情地畅谈着心中想到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