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天华看到了日本留学生游行示威的悲壮场面后,心里顿时十分欣慰,但他旋即又担心,担心这些留学生罢课示威以后,又将国事抛诸脑后,而变得麻木不仁起来。为了时刻提醒同胞,以国事为重,他竞想了一策,效法谭嗣同喋血自请,于是作了《绝命书》以遗杨度,自己却是一头扎进大海……禹之谟为公葬陈天华于岳麓山,受到湖南巡抚庞鸿书阻挠,于是率众大闹了湖南,终于震惊全国,使得朝廷焦头烂额。于是朝廷一纸令下,狠狠地责骂了庞鸿书,认为庞鸿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朝廷的责骂,搞得庞鸿书里外不是人。
朝廷在责骂了庞鸿书后,将他调离了湖南。后来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满清旧臣袁世凯做了大总统,却派了个唤做汤芗铭的痞子做了湖南的督军。
却说这汤芗铭,字铸新,乃湖北浠水人,是个十足的投机钻营之徒,倒像是袁世凯一个爹娘所孪生的兄弟一般。他虽然是个儒生,也曾中过举人。然而儒学的“存天理,灭人欲”,却被他记成了“存人欲,灭天理”了。他在法国、英国留过学,靠了钻营的手段,曾和孙中山有过一段交往,他当着孙中山的面,大肆吹捧孙中山如何如何伟大,腐败的清朝该是如何如何千刀万剐。任凭孙中山如此智慧超群,也被他蒙得团团转,居然同意吸收他入了兴中会。
汤芗铭入兴中会,正好像袁世凯大言变法一样,实在是为大清充当奸细,兴中会的宗旨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联合政府”,这岂不是要革大清的命了,汤芗铭怎不吓得发昏!兴中会自然是清廷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有了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决心。汤芗铭见了清廷对兴中会的态度,暗暗地高兴,认为升官发财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他连夜潜入了大清驻英国的使馆,向大清的驻英公使报告了兴中会的一些活动情况,得到了这位公使大人的夸奖。公使扬言,要是汤芗铭能协助大清剿灭兴中会的话,其功有如曾文正公。把汤芗铭说得飘飘然的,几欲登仙了。夜里睡到床上,整夜做一些曾文正一样的美梦,好像此刻的汤芗铭已是曾文正了,位极人臣,万人景仰了。然而大梦初醒,汤芗铭却仍然是汤芗铭,无一职半官漂居异乡的汤芗铭。剿灭兴中会,功如曾文正,公使的诺言,时刻在他的耳际萦绕,这是一种多大的诱惑啊!然而,对于剿灭兴中会,他汤芗铭实在没辙。他只知道,他的好友孙中山是兴中会的会员,因为他汤芗铭的加入,是孙中山介绍的,至于其他,谁是会员,谁是头头,他汤芗铭一概不知。
他苦苦思索了数日,终于得了一法,他相信孙中山那整日里挟在腋窝的皮夹,一定有兴中会的秘密。于是以朋友的名义,邀了孙中山外出,来到了一家茶馆,点了中国的龙井名茶及茅台酒,一边品茶喝酒,一边畅谈天下。他大骂了清廷的无耻、腐败,品评了朝臣。对李鸿章、张之洞如此重臣,也无不评头品足,飞短流长,4tg甚至出谋划策,请孙中山挂帅,执掌帅印,举行武装起义。他对孙中山说:“洪秀全尚能为之事,逸仙兄又岂不能为之?论才能、论威望,逸仙兄哪一点不及他洪秀全呢?小弟期盼仁兄早日出山,援救国人于水火,早定大位于天下,小弟极愿驱走于鞍前马后。”
却说此时的孙中山确实有了武装起义的计划,随着兴中会成员的增加,海外爱国华侨的积极募资,已经初步具备了起义的条件。孙中山与陆浩东、郑士良等在广州建立了秘密机关数十处,并联络了城郊、顺德、香山、潮州、北江、西江等地会党绿林。又在广州城内策反了一部分官军,接纳了中日战争中被撤散的游勇,准备在广州举行起义。根据孙中山的计划,首先夺取广州,以广州为据点,然后推向全国。这个计划确实是绝密的,然而,他汤芗铭所言,似乎对他孙中山十分了解似的。孙中山也就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孙中山的酒量本来就不大,哪里有汤芗铭的海量,三杯下肚,微微的有了些醉意。尽管孙中山有了些醉意,然而他的大脑却是十分的清醒。有人酒后言语极多,什么秘密一切不管了。但孙中山却不同,越是酒醉,越是守口如瓶,汤芗铭终于没有从孙中山的口中探到任何一点点关于兴中会的情况,也没有探到任何一点关于广州起义的消息。气得他心里大骂孙中山。但外表却装得十分的平静,见孙中山走路有些晃荡,十分殷勤搀扶了孙中山的肩膀,将他送了回来,扶到床上休息,他自己则陪坐床边。见孙中山整日不离身的皮夹,终于放到了床头柜上,汤芗铭喜出望外,好像一个穷得发疯的叫花子,看到了一个金灿灿的元宝一般。于是他心头一热,心脏却是忐忑乱跳了。他用身体遮住孙中山的视线,一手却去揭皮夹的拉链,慢慢地将手伸入皮夹,此刻却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皮夹内是满满的一夹子文件,哪一份是关于兴中会的呀,汤芗铭乱摸了一通,终于毫无收获,把手缩了回来,十分的心慌,把满夹的文件,拖带了出来,落了满满的一地。文件落地的响声终于惊醒了微醉的孙中山,他翻身起床,见床边如.tl:L狼藉,于是大怒。汤芗铭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于是灰溜溜地跑了。汤芗铭的请客、灌酒一系列的举动,此刻在孙中山的脑际里,却是一一地重现了一次。他终于明白,这是一种反常啊。于是他将汤芗铭的情况向兴中会的同仁做了通报,有鉴于汤芗铭的表现,兴中会做出开除汤芗铭兴中会会员资格的决议。
汤芗铭绞尽脑汁,一心想做曾文正,却是机关算尽,几欲误了卿卿性命,他终于没有弄清兴中会的内部情况却是草草地向大清的驻英公使做了个报告,瞎编一通,将孙中山说成“兴中会”的头头,说孙中山准备起义,要借用外国的兵力,推翻大清王朝。
这位公使接到汤芗铭的报告,居然也信以为真,认为孙中山真的要借用外国的兵力打到中国了,如临大敌,一方面立即通知大清加强战备,在国内大肆搜捕孙中山的同党,另一方面却准备抓捕孙中山。这时英国是一个讲人权和讲民主的地方,可不像在大清,说抓就抓,说斩就斩的。虽然这位公使有了汤芗铭的报告,却确实没有孙中山起义的举动,要在英国逮捕孙中山,终究是师出无名。这公使毕竟不是个吃干饭的,他想了一策,趁孙中山没有注意之际,将他暗地里绑架了,押到了使馆,准备以谋叛江山社稷罪引渡回国处斩。
却说兴中会的同仁数日未见孙中山活动,感到蹊跷,继而派人打听,始知是汤芗铭做了奸细,向公使报告了。孙中山失踪,是遭到了使馆的非法绑架。孙中山遭非法绑架,经兴中会的同仁们一公开,在英国立即就引起了轰动,爱国的华侨于是纷纷奔走呼号,公开发表评论,谴责清政府的无能与专制。更有华侨向英国政府请愿,恳请英国政府出面干预。一场声势浩大的营救行动,在英国蓬勃地进行。汤芗铭见状,自知至此,自己终究会被这些愤怒的侨民打死,于是在使馆内躲了数日,即偷偷地“割须弃袍”溜回了国。英国政府鉴于中国华侨的压力,同时也认为大清公使的所为确实侵犯了人权,于是照会外交大臣,搬出了国际法,向大清使馆提出交涉。因为英国政府的出面干预,大清使馆没有办法,只得将准备引渡回国问斩的孙中山释放。
汤芗铭因为向驻英公使报告了孙中山准备起义的情报,得到大清驻英公使的青睐。这位驻英的公使,是重臣李鸿章的学生,所以他写信向李鸿章保荐了汤芗铭,汤乡铭潜回国内,不久就受到李鸿章的接见。其时李鸿章正主持北洋海军,威势盖天。汤芗铭持了驻英公使的推介信,携了重礼来到了北洋水师的帅府,很是谦卑地拜见了李鸿章:“晚生汤芗铭,拜见李中堂。”
他一边大拍了李鸿章的马屁,一边递交了公使的信。其时李鸿章正在书房静坐,见汤芗铭西装革履,很是洋派,不觉大感惊奇,他接了公使的荐书,认真地看了看,又抬头紧盯了汤芗铭,李鸿章的犀利的目光,让汤芗铭不禁感到战栗,感至心寒。
“你加入过兴中会?”
李鸿章看了一回,突然发起问来。李鸿章如此一问,汤芗铭更是有些发抖了,浑身像筛糠一般的,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冒,他不清楚李鸿章所问到底是何意思。难道公使的荐书是阎王的索命符?他甚至有些埋怨起公使来了。但他又仔细地想了想,仔细地回忆起公使待他的一幕一幕,不对呀!公使不像是陷害他呀。他清楚,他这回所遇到的是一个大大的真菩萨呢,烧不得半点假香的。于是他鼓起勇气,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李鸿童:
“禀老中堂,小生是曾加入过,小生当时糊涂,没想到这个兴中会竟是乱党叛逆组织,小生明了以后,很想为天朝做点贡献,于是……”
说到自己告密、偷文件一事,汤芗铭竟是十分地来神了,好像他真的成了大清的功臣了,身不抖了,汗珠也没了,口若悬河:
“……被孙逸仙发现,被开除出会了。”
汤芗铭所讲的故事,公使在信上亦一一地明说了,见汤芗铭先是打摆子一样发抖,继而却又滔滔不绝讲了自己的功劳,李鸿章笑了笑。他捋了捋那撮灰白的山羊胡须,把眼睛瞪得更大,死死地盯着汤芗铭,好像要把这汤芗铭的五脏六腑看穿似的,他静静地看了一回,突然大笑起来:“汤生平身,看座!”
李鸿章笑毕招呼起来。汤芗铭躬着背,垂着头,立了起来,退到李鸿章对面的椅子上,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
“汤生的一切,老夫已知悉矣,汤生一片忠心效忠我皇,其志可嘉!”
听了李鸿章的表彰,汤芗铭高兴得不得了,他只觉得他的心跳在加快,至于快到什么程度,他已搞不清楚了。他从座位上滑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很快爬到了李鸿章的脚前,以头抢地:“谢老中堂夸奖……”接二连三地乱呼起来。
“如此很好!”
李鸿章夸奖了一回,又抬头瞧了瞧跪拜在脚下的汤芗铭,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唉——”并没有下文,李鸿章的这一声叹气,又把汤芗铭的心吊到了嗓子口上了,他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发问:“李中堂叹气,却是为何呀?”
李鸿章又叹了口气,沉思了一会,继续说了起来。
“这样吧,汝可留在老夫军中,老夫不久前从英吉利新购得致远舰一艘,汝可暂充机长如何,有功之日,老夫奏明皇上另行升迁。”
汤芗铭的那一身冷汗,终于没有流出,李鸿章的收留和安排,真是让他高兴得忘了祖宗的姓氏了。
他复叩起头来:“谢老中堂栽培,谢老中堂栽培……”
额头竟是叩破了皮,鲜血慢慢地顺鼻子流了下来。李鸿章见了很是感动,于是高呼:“传太医……”
“不,不碍事的,老中堂,不必费心,不就一点粗皮子么?老中堂乃小生再生父母,小生就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难报老中堂再造之恩也。”
汤芗铭酸溜溜地说了,又将李鸿章骗得团团转了。汤芗铭终于做了北洋海军致远舰的机长,以后做副舰长、舰长,确是春风得意。
孙中山没有因伦敦的蒙难而动摇了意志,而以蒙难为动力,加快了革命的进程。不久领导了举世闻名的辛亥革命,将腐败的清朝赶下了历史的舞台。然而辛亥革命的成功,却终于成就了袁世凯的野心,袁世凯做了大总统,把辛亥革命的战果葬送得干干净净。汤芗铭此刻已钻到了袁世凯的裤裆里了,因为袁、汤二人都曾有过出卖朋友、出卖忠义的历史,所以臭味相投,话语相融,汤芗铭一夜之间竟成了袁大总统的红人。
汤不久以湖南查办使的名义入湘,做了湖南的督军兼民政长。
他一来到湖南,就大开了杀戒,惟恐湖南人杀不尽,他在全省广布特务,有如明末之东厂,凡与革命党有些牵连,或者曾经说过“革命”二字的人,几乎都被杀得差不多了。他更是重用一个唤做“活阎王”的华世义做了军法课长。
这华世义,的确是一介屠夫模样,鼓眼突睛的,满脸横肉,满脸的络腮胡子,牛高马大。他凶恶残忍,杀人不眨眼,是个人见了人怕、鬼见了发愁的阎王模样。华世义的为人,却正合了汤芗铭之意,于是召了相见,在汤芗铭眼中华世义却是良才,于是任了他做军法课长,令他抓所谓的“革命党”,一律“军法处理”。这华世义,没有辜负汤芗铭的“厚望”,作了军法课长后,为了残杀革命党人,便拟出好几种极刑来。
第一种叫作“鞭击猛虎”:以一铅铊系三根铁丝,每丝缠以革牛皮小条,令受刑者赤膊跪于方石上,膝弯压然后以铁棍乃执皮鞭击其腰背,环绕胸膛,如此一击,竟是鲜血长流,肉屑横飞。华世义将此刑名为“皮鞭”。
第二种叫作“火炙瓷刺”:先以红煤铺地,次以碎瓷、瓦片铺之,令受刑者赤身俯伏其上,并以长方麻石压其腰背使其不得动弹,以致火灸瓷刺,全身破伤,口喷鲜血。
第三种叫作“猢狲倒脱衣”:系张铁皮裹在在受刑者身上,两名小监卒一个捺住铁桶,一个拖着受刑者的发髻从桶中倒拉出来。只听得犯人一声狂叫便昏过去。
第四种叫作“仙人驾雾”:架一口极大的水锅,锅内装满白醋,锅底用柴薪生火煮,待醋煮到沸腾的时候,把受刑者倒悬在锅上,热气直腾上去,钻进鼻子里又酸又辣,咳又咳不出,这种难过非言语能形容出来。此外还有茄刳子、钳指、剥皮、铁铭拉、葫芦飞蜻蜒、走绳索、割靴子之类,多达二十几种,都是古所未有、历朝所不曾见过的毒刑。居然在两三年时间内,残杀了一万六千余名革命党。汤芗铭当然“功不可没”,而大受袁世凯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