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襁褓中的永川侯司徒承晟,似乎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大麻烦,从出生到现在,他一直依赖的乳母赵氏,已经被关进了光明卫卫所的特制牢房。
宁王妃正房的隔间里,正呈现着这样一幅有趣的景象,司徒承晟正大声的嚎哭着,一个乳母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哄他,却没有任何效果,但他的弟弟,司徒承文,人们本来担心他也会跟着他哥哥哭起来,但现在看来,这孩子反倒是唯一不受哭声的影响的人,而且,他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了。
卫立荷总算是体会到了孩子的哭声的杀伤力了,光明卫和太医都告退了,她和司徒穆远刚回到房间里坐下,这孩子大约是饿了,及时准确的哭了起来。
司徒穆远大概是要说些什么的,但哭声一起,他就不说了,卫立荷便到孩子们那间屋子去看了看,只有司徒承文的乳母和侍女们在,她们束手无策。
三个乳母轮流上阵,怎么哄都没有效果,尝试喂这倔强的孩子乳吃,却遭到了更为激烈的拒绝和反抗。卫立荷在旁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被这洪亮的哭声弄得头昏脑胀,便狠狠的下了命令,叫乳母们不必管他,且放到榻上,任由他哭去。
大约是因为屋里有了持续不断的噪音,卫立荷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八度,一个命令下出去,这孩子的哭声到没小多少,司徒穆远却从屋里踱出来了。
他站着她身后,背着手看了一会儿,司徒承晟似乎并没有被他的母亲的这一命令所影响,他依然哭得十分起劲儿,卫立荷也没辙了,只好转身对丈夫道歉。
“晟儿实在是太闹了,”她说,“王爷还是到别处先转转,省得被他吵了。”
司徒穆远犹豫了一下,又皱紧了眉,最后,他伸出手,拽着卫立荷出了房间,一直拽到屋外的院子里。
两人站住脚,卫立荷便主动问,“穆远,你有事要说?”
隔着几层墙壁,孩子的哭声倒也不是那么吵闹了,司徒穆远这才叹了口气,“立荷,把晟儿交给乳母们吧,你跟我去书房,我总觉得今天这事情很蹊跷,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头痛得很。”
“晟儿哭成那样,我确实不好走开,”卫立荷立刻摇头,“我也没心思再去想这事情了,穆远,你自己去安静一下,或者能够想清楚呢。”
司徒穆远迟疑一下,才又道,“不行找太医们来想想办法。”
卫立荷也愣神了,脑子转了几圈,才明白司徒穆远是说孩子啼哭的问题,虽然她是觉得太医大概也没什么好办法,却也还是立刻点了头。
司徒穆远这才走了。卫立荷回到房里,看了看坚持嚎哭的司徒承晟,便问那三个乳母,是不是把这孩子饿上一饿,他便能接受任何一个乳母的乳汁了。
有个乳母便回答道,“奴婢们也听说,乡下妇人若奶水不够了,便用羊奶之类喂孩子,孩子若不吃,饿几顿真就行了,但小公子是金枝玉叶,恐怕糟不起这个罪。”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卫立荷又问。
乳母们面面相觑。于是卫立荷便下了决心,“先饿着吧。”
另有一个乳母上前道,“王妃,若小公子真不要人乳,可以试试米汤之类。”
卫立荷犹豫了一下,对于孩子,人乳显然比米汤更好,这就足以使她下定了决心了。
“等等看吧,”她坚持道。
司徒穆远晚餐时又过来了,而司徒承晟此时已经哭得有气无力了,他仿佛小动物般在那里哼哼,但对于新的乳母,却依旧拒绝。
司徒穆远看了看孩子,便对卫立荷说,在他书房外的小客厅里摆晚餐吧。
卫立荷就以为他肯定要说些什么,但吃饭的时候,他却也没说什么。
一直到放下饭碗,司徒穆远才突然说,“立荷,尽人事听天命这句话,你知道吧?”
卫立荷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司徒穆远便握住卫立荷的手,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默坐了一会儿,卫立荷才勉强笑了笑,“穆远,我得回去了,你要不然陪我走一圈?”
回到正院,远远便听那孩子又哭号起来了,司徒穆远突然笑了一下,“我今天倒是突然觉得,晟儿没准儿真是有造化的呢。”
卫立荷几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穆远,我不敢想。”
司徒穆远便转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那就别多想了。”
当晚,司徒承晟依旧在坚持,卫立荷索性让乳母们看着他,她自己把承文抱到另一间房,逗他消磨时间。这孩子见谁都笑,一众侍女再加上刘嬷嬷,围着凑趣儿,卫立荷的心情,也才慢慢舒缓过来。
面对这一张小小的笑脸,她确实希望这孩子能轻松愉快的过一辈子了。
卫立荷在睡梦中,似乎确实又听到了那哭声,到第二天一大早她起床,就有乳母欢天喜地的跑来告诉她,说大公子已经愿意吃别的乳母的乳汁了。
“你们三人,让他换着吃,看成不成,”卫立荷便叮嘱了一句,想了想,又叫清平去账房支些银两,分赏给三个乳母。
孩子的麻烦算是解决了,卫立荷便又关心起丈夫了,便派****去找司徒穆远,如果他还在府中,便告诉他晟儿已经没事了。
****很快就回来了,说王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然而卫立荷一直等到晚上躺下睡觉,司徒穆远也没回来。
不过,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坐到早餐桌边,司徒穆远便出现了。他一进门,就解释说,昨晚回来的迟了,听说她已经睡下,就没过来。
“我昨天一天都在光明卫,”他说,“思一行的手下还算不错,但审出来的结果确实不乐观。”
夫妻俩草草吃了早餐,便回到卧室里,关上门,司徒穆远才说起案情。
那赵氏乳母,还有丈夫和婆婆,俱抓了来,三个人却众口一词,说赵氏才生下的婴儿,已被人夺去算作人质,赵氏也就只能按照那些人的要求,给小公子下毒,那包天仙子,也是那些人给的。
“光明卫还是用刑了,”司徒穆远叹息一声,“他们每人身上,也用了三四道刑具,都咬紧了牙关不再多说半个字,我估计再用刑也无用,便叫他们先把人收押下来再说。”
“不过去问他家的邻居,也都说好几日没见到那孩子了,”司徒穆远又补充道,“如果真是为了孩子,恐怕这家人真不会说出什么,光明卫就想了个办法,放出风声去,全城搜捕拐带婴儿的,我已让他们去做了。”
“这恐怕未必有用吧?”卫立荷想了想,才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司徒穆远答道,“我猜测这赵氏完全是个幌子,躲在暗处的那帮人,就是把她推出来,大概也不指望她能成事的,只是我们猜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