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你安排的这一切,已经比我所能够想象到的,要好得多了。”
卫立荷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司徒穆远轻轻把她搂进怀中,“立荷,别哭,”他的声音低沉的可怕,“所有这些安排,在我看来都只能算是对你的弥补,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坚持,哪怕有最后一丝希望,也不会让你去帝都。”
“穆远,其实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一趟了,”等她止住了泪,卫立荷才又说,“也许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我情愿把事情想得更糟一些,”司徒穆远坚持道。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开始吻她。
“穆远,”卫立荷轻声咕哝着,“今晚算了吧,我真是累极了。”
“立荷,”司徒穆远停了一下,又继续吻下去,“我在想什么,你是知道的,”他已经开始解她的衣服了。
那么这一夜注定要有些别样风情了。事实上,从晚上就开始起风,海风声夹杂着海浪声,还有那张颇为简易的行军床持续不断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和这让人惊讶的军港一样,都在卫立荷的记忆深处,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留下了烙印。
到第二天早上,宁王夫妇迎来了一个好消息,风是向着大陆吹的,这意味着他们的返程,要轻松不少。
就这样返回平海,再慢慢的返回宁城了。一回到宁王府,卫立荷便吩咐清平,开始收拾她和承晟去帝都的行李。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没有再问司徒穆远,在她看来,早作打算总是好的。
其实日子还是平静的,承福已经能坐起来了,承晟和承文开始牙牙学语,就连住在客栈里的那两位夫人,也并没有生出更多事来。
一直到三月,司徒穆远又终于收到了太皇太后的家信,自然还是同一件事情。
他其实没把收到信的事情告诉卫立荷,但卫立荷听说有从帝都宫里送来的信,自然也会主动问他。
“是我母亲写来的,”司徒穆远说,“立荷,我的意思还是再等一等。”
“穆远,”卫立荷摇了摇头,“我不希望再等来皇帝的一道圣旨了。”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卫立荷已经反反复复想过这件事情了,因而,司徒穆远既然没有及时回答,她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的情势,我们怎么说都是抗旨不尊的,而且,我们还是没理的那一方,做祖母的要见孙子和儿媳天经地义。所以,我觉得,即便你的海船和你的军队都已经整装待发了,我还是必须要去一趟帝都,作为臣子,尊了圣旨,作为子媳,尽了孝道,理才会重新回到我们这边……”
“立荷,”司徒穆远突然就打断了她,“我想,如果皇帝真来一道惩罚性的圣旨,比如夺了我的爵位之类,我也有了举兵反叛的理由。”
“穆远,”卫立荷仔细想了一下,才又问道,“你的理由真的那么充分么?”
司徒穆远自己肯定知道,真要到了他讲的地步,事情也必然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可是……立荷,”司徒穆远依旧坚持着,“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命。”
“穆远,我不会坐以待毙的,”卫立荷很认真的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和晟儿。”
“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司徒穆远几乎就是脱口而出的,因而就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补充道,“立荷,在你和晟儿之间,其实我更看重的是你。”
卫立荷愣了一下,才默默点了点头,司徒穆远只是表明他自己的想法,而且,他不喜欢晟儿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他似乎也惊异于她的沉默,好一会儿,也没再说话。
“立荷,容我再考虑几日吧,”司徒穆远最后说。
司徒穆远并不糊涂,只过了三天,他就又来问卫立荷愿意何时动身去帝都。
“穆远,你决定吧,”卫立荷说,“给我留出三五日收拾行李便行了。”
司徒穆远于是召见了典仪官,让他选一个宜远行的日子。很快,宁王府上下都知道了,宁王妃定在三月十二日,带着永川侯前往帝都。
随后的日子里,司徒穆远愈来愈阴郁,内侍和侍女们都躲着他,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宁王殿下。不过,到了夫妻之间,卫立荷和他却又陷入了某种特别的默契——他们绝口不提任何有关远行的事情,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吃饭睡觉。
很快就到最后一晚了,到晚饭时,司徒穆远才表现出了异样。
“我不吃了,”他只扒了几口饭,便把筷子一扔。
卫立荷轻轻叹气,“正好我也不想吃了。”
夫妻俩便各自转去沐浴,卫立荷回到卧室的时候,司徒穆远果然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走到床前,还没站稳,他便敏捷的吹熄了灯。
眼前一下黑下来,卫立荷自然站住不动,然后,一双手抓住她,猛的就把她拽了过去。
她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几乎是立刻的,她就感觉到了。
司徒穆远似乎极力克制着自己,但他还是在颤抖,有一瞬间,卫立荷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确实听见了隐约的抽泣声。
“穆远,你怎么了?”卫立荷一下子慌张起来,她赶忙摸索着,想要摸到丈夫的脸,想要确认什么。
手被抓住了,司徒穆远猛的翻身,把她彻彻底底的压到身下。
他确实是在哭。当他把脸埋进她的肩窝,卫立荷立刻感觉到了冰凉的泪水。似乎她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紧紧的搂住他,愈来愈紧。
她知道他承受着过大的压力,而这一切压力的来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自己。一直以来,她都认定了司徒穆远是个好人,却还是由于她,让他如此痛苦。
卫立荷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泪流满面,她算不上善于控制自己感情的人,于是司徒穆远很快也就发现了。
也许脸上还挂着泪珠,但他已经飞快的平静下来,一声不吭的吻着妻子的脸和她脸上的泪珠。
或者这真不会是生离死别,卫立荷便也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立荷,”司徒穆远终于开口了,声音异常沙哑,“一定要活着回来。”
卫立荷轻声答应着。
“不要……忘记……”又是一个极不连贯的句子,“我等你回来。”
“我会回来的,”卫立荷又说。
司徒穆远停顿了一下,“立荷,你要向我保证……”
“我保证。”这是她此时能找到的最认真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