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颜眸光如霜,声若寒冰,“难道不是么,当初你用云惜将我调换出宫,没有人知道与我父母亲同葬火海的其实是你洛大人的小女,只是云惜命大,我母亲不忍她死于非命,又命人带她出了宫,而那宫女却以为带出来的就是公主,则云惜也一直以为是。如今她不愿意看着我替她死挺身而出,自揽罪名,难道我就愿意明知实情而忍心看她替我再死一次不成?”
情况瞬间急转而下,意外一波接着一波,慕容子祺早已睁圆了双眸,紧盯着云惜,短暂时间内无法消化这件事情。
“书颜,你说什么?”云惜犹自不敢相信,看了看洛怀安,又看了看她,“这不可能,明明是我……”
“云惜,把你左脚上的鞋子脱了。”书颜断然说道。
“什么?”云惜一愣,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把你左脚的鞋子脱掉。”她又一字一顿地说了一遍。
云惜不明白她的意思,慕容子祺也不明白,连皇帝几人也有着不解,慕容子渊的眸光却是暗了暗。
书颜两眼紧紧地盯着云惜,其他的说再多也是枉然,只有用事实来证明,方可洗去云惜的嫌疑。
云惜犹豫了一下,改为坐在地上,将左脚的鞋子脱去。
“将袜子也脱了。”书颜又坚决地说了一句。
云惜咬了咬唇,下意识地看了眼慕容子祺,女子的脚只有自己的夫君能看,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叫她如何能将莲足。
慕容子祺抿了抿唇,低声道:“罢。”
云惜一咬牙,伸手又将罗袜脱下,一只娇小白皙的玉足顿时展露在众人眼前。
书颜环顾了一圈,将视线定在慕容子渊身上,刑台上的人也只有他比较合适了。
“六爷,麻烦你将我左脚的鞋袜脱了。”淡淡的话语皆是客套,眸光也是平淡如水。
慕容子渊紧抿着双唇,缓缓朝她走近,这样的语气……
不经意间的肌肤相触,书颜仰起脸望向天空,刻意忽略心底的悸动,悲哀地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依然还在。
左脚一凉,刺骨的风雪已侵袭了赤。裸的玉足,她浑身打了个轻颤,脚心一暖,一只大掌已将它完全包裹。
冰冷的脚与温暖的手掌是如此契合,书颜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脚心汇入,瞬间涌向全身,将身上的寒意驱散了很多。
“谢谢。”她轻轻地抽回了手,谢他的轻解鞋袜,也谢他用内力为她取暖。
但动作再亲密,感觉再浓烈,决定已在昨晚做出,今日不过是两人最后的道别。
慕容子渊的手便顿在那里,拥有的感觉不过一刹,但拥有之后的这种空落更让人难以忍受。
“皇上应该知道,前朝的小公主脚心长有七痣,这个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书颜缓缓抬起左脚,盈白的脚底,七颗细小但分明犹如北斗七星的小痣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大家看看,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云惜微张着嘴,明知自己看了二十来年的脚是何模样,但仍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底,那上面光洁如无暇白玉,连一丝杂质也无。
她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种辨别真身的方法,可她却从未听说过,连那宫女都不曾告诉她。
“云惜,还需要将你的脚给皇上看么?”书颜轻声问道。
云惜不由望向皇帝,而皇帝已嘴角一沉,他离云惜最近,看得最为清楚。
“来人,将她带过去,将她二人绑在一起,准备行刑。”
慕容子弘唇角微抬,这种无谓的把戏,也敢拿出来现眼。
洛怀安却是双眼黯然无光,好似死灰。
慕容子祺神色大变,倒是云惜显得镇定很多,“谢皇上,民女得以与公主同生共死,这是天大的荣幸。”
“云惜,你疯了?”书颜双眸一睁,怒道,“皇上,云惜虽有错,但错在她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也算是有因可循,如今事情已经清楚,皇上贵为天子,对一个无辜小女子宽宏大量一次又有何妨。”
“够了,墨倾颜,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朕说这些话。”皇帝一拍龙椅把手,双眼凌厉扫过众人,“为何站着不动,难道还在朕亲自动手?”
慕容子祺一捏双拳便要开口,却被慕容子渊一记眼神拦下。
他心头焦虑,眼见着云惜被带到书颜旁边被捆到一处,眼见着就要行刑,哪能不急。
皇帝抬头望着天空,微眯了眼睛,“时辰到了没有?”
曹允良朝慕容子渊轻瞥一眼,俯身道:“回皇上,时辰……已到。”
“嗯。”皇帝的视线下移了些许,落在慕容子渊身上,“老六,还等什么。”
慕容子渊默了一下,突然问道:“父皇,当真不能收回成命饶过阿颜一回?”
正对着云惜无声叹息的书颜蓦然一怔,之后又微微笑起,现在再来问,有意义么?
皇帝刚刚睁开的眼睛又眯了起来,打量着直视自己的儿子,并未看出有何不妥,缓缓道,“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来问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那父皇的意思,就是不肯收回成命了?”慕容子渊再一次坚持问道。
“没错。”皇帝皱了皱眉,肯定地答复。
慕容子渊渐渐挺直微倾的身子,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象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慕容子弘忽而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今天的事情只怕不会那么顺利。
皇帝心中亦隐约升起一股不安,多年来时刻对人提防,连睡梦中都保持着高度戒心,生怕遭人暗杀的警惕性已然提醒他,这个儿子有着异样。
“父皇,既然如此,便休怪儿子对你不敬了。”慕容子渊往后退出两步,缓缓抽出腰间软剑,剑芒寒意迸现。
刑台上所有人被他这一举动一惊,禁军更是立即上前将皇帝团团护住,而台下的百姓亦被眼前的景象震得惊呆住。
这瑾王,莫非想要造反?
“你想做什么?”皇帝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指着慕容子渊,“你想弑君篡位不成?”
慕容子渊轻轻摇头,“父皇,儿子若有你那般狠心,这弑君篡位的事只怕早就做了。”
“那你这样又是为何?”皇帝一指他手中的剑,质问道。
“儿子请父皇放过阿颜,父皇却不肯,因此儿子只能做那个站在权力最巅峰之人,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主宰一个人的生死。”慕容子渊讥屑地浅勾着唇角,“儿子不会做出杀死自己父亲的事,儿子只是想请父皇将玉玺交出,做一个安乐的太上皇而已。”
“你这是要逼宫。”皇帝又惊又怒。
他一直在提防,关了墨倾颜会让这儿子有所不满,可能会做出过激的举动,可直至今日行刑前,慕容子渊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事事顺着他这个父亲的意思,他还道这儿子确实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与他闹僵,未想他竟如此叛逆。
慕容子弘眸中精光一闪,手指微动,也好,他本不想在今天动手,既然有人等不及了,解决了也好。
这个皇位他势在必得,岂容他人觊觎。
“父皇愿意这么理解,儿子也不反对。”慕容子渊淡淡答道。
“逆子!”皇帝怒喝道,脸色发黑,他竟敢在这普天百姓之下公然造反。
“六哥。”慕容子祺沉眉低唤了一声。
慕容子渊目视着皇帝,嘴唇微动,“七弟,走到父皇那边去,今日之事我不想牵连到你。”
“不,六哥,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便是你,最希望登上帝位的也是你,今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与你共同进退。”慕容子祺往他身边挪了一步,声音虽轻,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