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过去几年,云紫璃为拈花宫效力时,她们之间多有接触,那个时候她总是感叹,那么美的人儿,也不知会嫁了谁,却不想如今……
不知云紫璃为何会跟青萝太后到了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堵,转身向外,想要先透口气。
慈宁宫大殿外,有一株樱花树。
孙姑姑微微抬眸,凝望着上方干枯的枝叶,不禁在心中悠悠一叹!
冬日,樱花树上,枯枝弥漫,毫无生机,就如那大殿灵榻上的焦尸……
赫连远对云紫璃的宠爱,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伊人已去。
等到赫连远回来,这宫中定会再次动荡啊!
“孙姑姑!”
忽然,一道急切的呼唤声自身后传来。
孙姑姑倏然转身,见是禁军首领王耐,正疾行而来。
孙姑姑眉心一蹙,开口问道:“王大人何事如此慌张?”
王耐不及上前,便已出声回道:“城门守卫来报,皇上已于二刻以前进京。”
闻言,孙姑姑面色一滞!
随即,她脚步一旋,快步向着大殿方向而去。
按照时间推算,皇上接获急报,最快也得数日的功夫才会赶回来。
可此刻,他却比之预期的最快时间,提前了整整两日。
这个速度,绝不是车辇可以达到的速度。
只要略一思忖,孙姑姑便知,赫连远定是骑马回京的。
依着他如此速度,若二刻以前,他便已然进京,那么以此刻算,再过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抵达皇宫了。
大殿内,一众人仍跪于云紫璃灵榻之前。
这其中,比之方才,又多出了一个沈灵溪。
见孙姑姑匆忙而入,殿中众人纷纷转头。
可孙姑姑却不曾停留,便快步进了寝殿。
见状,她们各自神情微变。
她们之中,每一个人都知道。
能够让孙姑姑变了颜色的,此刻只有一件事情,那便该是……皇上回宫了!
寝殿之内。
青萝太后见孙姑姑再次进来,眉头深皱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
孙姑姑直接行至榻前,急声对青萝太后禀道:“皇上圣驾回宫了。”
闻言,青萝太后心头惊跳:“怎么会这么快?”
与孙姑姑一样,她也没想到赫连远回来的会如此之快!
“快……扶哀家起来。”
青萝太后面色凝重,由孙姑姑扶着起身。
只片刻,青萝太后便由孙姑姑扶着出了寝殿。
立身大殿之中。
她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众人。
轻启唇瓣,她刚欲命众人与她一起到殿外接驾,却惊闻一文的唱报声,自殿外适时响起……“皇上驾到!”
青萝太后面色一凛,由孙姑姑扶着转身向外。
几乎是同时,原本跪在地上的陈莺等人,也都纷纷起身,转身向外。当她们的视线,停驻在殿门处时,身着一身单薄常服的赫连远,已然大步进入殿中。
此刻的他,因不眠不休,连夜赶路,而一脸胡茬,双眸通红。
他的身上,仍穿着跃下龙辇时所穿的的那件单衣。因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路上风餐露宿,顾不得换衣,这仅仅的一件单衣,也已被霜雪打湿了。
如今,外面天寒地冻,他快步而入,周身都带着冷飒之气。
青萝太后见状,轻挑了下眉梢,以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侧身对孙姑姑轻声吩咐道:“快去,给皇上备衣!”
“诺!”
孙姑姑轻点了下头,转身进入寝殿。
“皇上!”
青萝太后转过身来,见赫连远已然行至近前,向前两步,刚要出声说些什么,却见他只目视灵榻方向,未曾看她一眼,更逞论与她行礼了。
青萝太后心下一颤,胸臆鼓动,却只能尽力压下。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名义上的母后,过去他便是再如何不讲情面,见了面总是要行礼的,可是现在……他却直接视她如无物一般!
“乐儿是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赫连远的视线,阴阴沉沉,死死的纠缠在灵榻上被殓布蒙盖着的那人身上,从始至终都未曾去看青萝太后一眼。
口中,轻轻的,碎碎念着,他似是念给自己听,又似是念给别人听。
此刻,他距离灵榻,只有区区几米的距离。
但,他的脚下,好似灌了铅石一般,越是往前,便越发沉重。
只这几米的距离,便让他觉得,好似隔了一生一般。
竟变得,冗长起来。
“皇帝!”
青萝太后脚步郑重,行至赫连远身边,泫之欲泣:“前些日子在你离开之时,皇后都还好好的,这才没几日,她便撒手人寰……母后没有照顾好她……母后愧对于你……”
赫连远仿佛未曾听到青萝太后的话,面色冷凝,仍是一言不发!
此刻,他眸色晦暗,紧咬牙关,眸光直直的目视前方。
缓缓的,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自青萝太后身侧越过,一步一步向前,直至最后,终于立身于灵榻之前。
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儿,赫连远深吸口气,而后微弯下身。
心下,仍存有侥幸。
他的手掌,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伸手抓住覆盖着整张灵榻的殓布,他眸色一黯,而后猛然用力,将殓布自灵榻上一掀而起。
殓布尽去。
灵榻上,入目的,是一具被烧的面目皆非的焦尸。
蓦地,赫连远双眸圆睁,不由后退两步。
“这不是她!不是她!”
看着眼前如焦炭一般的尸体,赫连远心下俱震,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具尸体,绝对不会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他口中如此呢喃着,然后抬步,步履稳健的缓缓后退。
“皇帝,哀家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青萝太后早已料到赫连远会是如此反应,十分笃定的泣声叹道:“这是皇后无疑!”
赫连远猛地转过身来,眸华幽冷地看向身边的青萝太后:“太后急报中不是说皇后是死于难产么?何以此刻……躺在这灵榻之上的,却是一具焦尸?”
他接连数日,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在进宫之时,更是直接转道仁和宫,却听宫城守将禀明,道是皇后停灵慈宁宫时。
因此,他顾不得多问,直达慈宁宫。
在青萝太后在急报之中,不曾提及仁和宫走水之事。
是以,在进入慈宁宫时,他想过无数种结果,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见到的竟会是一具焦炭一般的尸体。
自然,他也还不知道,仁和宫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皇上……”
青萝太后凝望着赫连远,并没有因他阴鸷的神情而露出不悦,而是紧皱着眉头,老泪纵横:“在你离宫后没多久,皇后便夜半腹痛,有了临盆之兆,哀家片刻不敢耽误,早早的便遣去了二文和一众医女、稳婆,但凡能够准备的,皆都无一遗漏,但……”
语气哽咽地拿手里的巾帕拭了拭眼泪,青萝太后声泪俱下的叹道:“皇后命苦,天妒红颜,在诞下孩子之后,便突发血崩,二文和太医院想尽一切办法,都不得其法,终至……终至……”
语气,微顿。
青萝太后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越来越沉,在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哀家心中哀痛,想到无法与皇上交代,实在不能在仁和宫多留片刻,便回了慈宁宫,可哀家前脚刚走,许是仁和宫里的奴才们,因主子离世,魂不守舍的,一不小心,竟打翻了灯烛,致使仁和宫半夜走水……”
听着青萝太后声泪俱下的讲述,赫连远的呼吸,渐显急促,眼底有嘲弄之色闪过,他看着青萝太后,犹不死心的问道:“太后当时可是亲自看着皇后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