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里的音频下载完成,我带上耳机,点开。一开始有人悉悉索索的在走动,到后面速度越来越快,一会儿又变成了枪林弹雨中剧烈的喘息,一种分不清是人是兽的嘶吼传来,斗争越来越杂乱,直到响起一声震破耳膜般的巨响。
我扯下耳机,耳朵里余音嗡嗡作响,直到万籁俱寂。
我跟赵嘉齐碰了个面,他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往交易沈易都会带上他,但这次连提也没提。
我说:“他会不会一个人去交货?”
赵嘉齐想了想,“那边不是我们的地盘,他自己过去很危险,何况现在到处都是警察,一个人去,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我急眼了,追着他问:“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能联系到那边的人也好,起码让我知道,沈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嫂子,你着急没用,我也急,但我真没办法,接货的人都是四哥单线联系的,他不在,我上哪儿找人去。”赵嘉齐说着,顿了顿,回过头来问我:“嫂子,你怎么忽然关心起四哥来了?”
我不明他所言为何,赵嘉齐说:“四哥之前也不回家,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可你从来没有问过。”
他不是不让我问吗?
“你在医院保胎的时候,四哥其实很想去看你,可他说你不想见到他,他怕你情绪不好,一直躲着你。”赵嘉齐说得镇定,我心里一紧,从不知沈易原来是这样想的。
我说:“这些事等我们找到他再说,你该知道轻重。”
赵嘉齐给下面发着信息,一边说:“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是,但是先找他。”我定定的抬眼看着他。
他呼出口气,“好,我再去找。嫂子,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给你电话。”
我回去等着他的电话,哪知这一等,到了花卉展揭幕的前一天晚上,赵嘉齐还是说找不到人,连陈锐都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只能摇头,脑袋里全是不好的念头,如果在外面就出了事,去不去花卉展,又有什么区别。
我躲在书房里,收拾好了他的那些东西,在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几张人像,无一例外都不是完整的,外形的轮廓都勾了出来,可五官总是不全。
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上了锁,想来沈易也许不希望别人看到,就没有告诉赵嘉齐。
到了日子,陈锐派人上门给我送了一件礼服和一套首饰,让我代替沈易,去参加花卉展的揭幕仪式,说:“你是阿易的妻子,他人不在,你有资格代替他出席。这次展会上的都是大人物,我们必须到场,就算是走个过场,也要把面子给够,把礼节做足。若是今天得罪了他们,我们恐怕很难在B市立足。乔小姐,阿易可是在我面前把你夸出个天来,你不会把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吧。”
沈易夸过我吗,我在他心里,会是什么样子。
彭铮的话还萦绕在我耳边,我被他半强迫的换上衣服,坐上了车。
赵嘉齐把我送过去,一如在站在沈易身后那般,恭恭敬敬的站在我身后,到了广场,趁没人的时候,给我打气说:“你只要把你做四嫂的派头拿出来就对了,不用忌惮任何人。”
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昂摆过姿态,也没有见过沈易是如何做这个四哥的,站在袁颢的一侧,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嘉齐的人还在外面打听消息,可沈易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还去查过监控,画面显示沈易却是是从家里开车出去,之后就没了踪迹,那辆车停在了柳桥区的一个地下车库里,沈易也在那附近出现过一次,买了一张报纸。赵嘉齐说,沈易很可能是走的客运,但怎么带毒他就不清楚了,只能确定沈易这几天里确实不在B市,而那边连陈锐都联系不到,要么是出事了,要么是已经收了货,换了联系方式。
天才刚亮不久,远处还泛着朝阳的红晕。
广场周围的人很多,保安和警察围了一大圈,我还看到了武亮和张鹏,我们就站在最中间,他们自然也能看到,万幸的是彭铮并不在。
省长在最前面,先是客套了一番,过来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主办方的人挨个儿就位后,省长亲自下达了揭幕的指令。罩在广场上数日的幕布,在一片欢呼声中呼啦扯了下来,漫天的彩带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的落在每一个人身上,无数气球升上天空,穿梭在彩带的下落中,徐徐的冲着远方飞去。
幕布后面,是一对用万花拼成的天鹅,线条流畅,带着清晨露水的芳香,双双冲着朝阳的方向,作出即将展翅翱翔的姿态。
它的背后,千万花卉组合成不同的形状,颜色鲜明,层次感十足,正中央的喷泉尽职尽责的浇灌着缠绕其周的绿叶,把它们洗的鲜嫩,残留的水滴就像珍珠,折射出舒适的点点光芒。
最让我震惊的,是他们在整个广场外围,做了一个插花的巨大的相框,把所有广场上的人收纳其中。
最远处的边缘,花墙上拼出和谐、共赢的旗号。
欢呼声又起,人人仰头看着这一幕,眼神中露出期待与惊艳。
“祝我们的城市,在未来会万花齐放,早日腾飞!”有人喊了一句,其他人也附和起来,大声喊着口号。
我被这一刻感染了,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
大家在为这个城市骄傲,为这个仪式,为这个展出骄傲。
可他们做这个仪式的目的呢?值得骄傲吗?
原定七天的展览,在今天过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你怀着孕,若是有人来敬酒,做做样子抿一下就好,不用真的喝。”陈锐笑着,跟着他们鼓掌,目光看着前方,说完从长桌上拿了杯果汁,递到我手上,嘱咐赵嘉齐,“照顾好乔小姐,阿易不在,小心点别让她出事。”
他说这话时,笑容有些警示,“当然,也看着她不要惹事,丢了我们兄弟的脸。”
我吸了口气,却对他的语气生不起气来,笑着说:“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不懂什么礼节,哪里做得不对,还望大哥多多提点。”
我面上对他笑,心里却在骂他,自己的兄弟失踪到现在了无音讯,他到在这悠哉悠哉的参加活动,面子生意比人命还重要。
陈锐去跟别人聊天,赵嘉齐到一边接了个电话,我自己在附近稍微转了一转,又试着拨沈易的号码,依旧是那样。
面前伸出一只手把我拦住,我茫然看着眼前的人,是武亮。
“沈易没来?”他带着敌意,一脸严肃的问我。
我微笑着看着他,说,“我替他。”
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走不了,我就都替他。
“你以为他躲得过?”
“你说了不算。”我假装镇定的想要离开,他大力拉住我的手腕,硬把我给拽了过去。
他们警察是围在边缘维持治安的,我被他这一拉,高跟鞋脚崴了一下,差点从广场的台子上摔下去。他没想到我站不稳,又伸出另一只手把我捞了回来。
我撞在他胸口,姿势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里,看起来有些暧昧。
我连忙推开他,整了整礼服,见似乎是没有人注意,松了口气,直接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沈易他确实不在,如果你是想要找他的话,那改天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我是想劝你一句!”武亮声音提高了不少,“我调查过你,你没有参与过他们的事,而且还曾经是苏娜手下的受害者,没有必要跟他们一起牺牲自己,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武亮冷哼一声,接着说:“你如果真觉得我说得对,就应该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没你看到的这么简单,我实话跟你说,你面前看到的这些人里,也许某一个就拿着着刀子随时准备刺进你的胸膛。你是无辜者,沈易呢?他什么事没做过?什么人没害过?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你说完了吗?”我回身问他,“他做过什么我不管,他该不该死我也不管,这就是我作出的选择,我自己高兴。”
武亮冷笑,我自己说完就犹豫了,如果我死了换他继续堕落的活着,继续做这一行,害更多的人,我真的会高兴吗?
我扭头打算去找赵嘉齐,武亮对我的执迷不悟没有继续阻拦,只是又提醒了我一句,“乔小姐,不管你跟他在一起是为了什么,我还是劝你想清楚,为了一时的贪欢,搭上自己的性命,到底值不值。”
贪欢?
我苦笑了一下,拍了拍正在找我的赵嘉齐的肩膀,跟他一块儿找了张长椅坐下。
赵嘉齐说:“还是没有消息,不过我已经请了更多兄弟帮忙,再等等看吧。”
“让他们都回来吧,先别找了。”我说。
“什么?”赵嘉齐不解,“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前所未有的平静,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对他说:“嘉齐,你说我们俩现在可以离开吗?”
赵嘉齐疑惑,却为我解答道:“我可以,但嫂子你是代替四哥,一会儿还要参加拍卖会,那时才是你真正要出席的场所。”
“如果我不去呢?”
赵嘉齐露出为难,“大哥不会让你走的,如果你不去,一切会算在四哥身上。”
“那就你先走吧。”我说:“去找四哥,你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