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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夜游神

夏日的夜晚喜欢和家人坐在大槐树下听邻居顺爷讲神鬼传奇以及先祖的轶事。也就是在那时,知道了世间有个什么夜游神,本应该是在夜间四处游荡巡行的凶神,他们与日游神们日夜轮流值班的,专门找人的麻烦,还经常向上司打小报告,活像一帮专门祸害百姓的“阴间小特务”。但在顺爷的嘴里,却为他们翻了案,摇身一变就成了正义的化身。他们夜里“代天巡狩,专惩治装神弄鬼,祸害百姓的不法之徒”,顺爷嘴里这样说着,然后就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故事加以佐证:

好像是确有其事,因为是确有其人。不信你听——“老宽有日想恶作剧吓吓他的朋友,得知其友外出办事要深夜赶回,就用油彩涂了脸,嘴里又叼了根猪舌头,身上披了白素衣,脖颈上盘里一根粗麻绳,扮作吊死鬼的模样在其回家必经之路藏了起来,期待在其友经过时突然跃起,看看号称吴大胆的朋友是不是真的胆大……想到其友吓得面色煞白,战战兢兢,屁滚尿流的狼狈样,老宽就高兴的心里直乐。三更时分,果然有盏灯飘飘摇摇的来了,近了,却不知是一个什么东西:就如一根硕大的光柱,飘飘渺渺的,看上去无头无脚,无手无臂的,一盏灯笼好像凌空悬在胸前。老宽吓坏了,趴在草丛里身如筛糠。那东西也就在他面前停下了,然后他就莫名的被那东西拎起,似乎有双眼睛在细细的打量他,接着耳边就隐约响起一种瓮声瓮气的声音:不像,不像!那东西顺势把老宽放下,待要离去,终于还是感到不放心,复又拎起,审视,摇头,自语,放下。这次应该完全放心了,一去再不返了。老宽可是吓瘫了,勉强挣扎着爬了回去,大病了数日,愈后非但不敢再装神弄鬼糊弄人,还言传身教的劝人行善呢。

然而不久就听说校园附近也出现了这仿佛夜游神的东西:也是晚上,晚归的一位男教师感觉天闷身热,就拎了个脸盆去校外小河边冲澡,兴致致的来到河边,一抬头,立马傻了,不远处似乎也有一个白乎乎高大且如圆柱样的东西,只是胸前没有悬挂那盏诡异的灯笼。男教师怔了一下,大叫一声,扔开脸盆,飞也似的跑了。次日去寻脸盆,据自己站立处一丈七八远。所以就有人送了他个不是很雅的绰号——一丈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那芝麻大的一点胆,对学校愈发敬畏了,总是天一擦黑,就觉得阴森恐怖,空气中流淌的就是刺骨的阴风,吹得我是汗毛林立,头皮发颤,两股站站,想法先跑。

怕着有鬼,养着有虱。一到四年级,学校无缘由的又开设了晚自习,小峰已经退学了,我也想胡乱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不上晚自习的,但可恶的老师以我家离校较近为借口,不容分辩的就把班级钥匙交我保管,我还是非去不可了。正在左右为难一筹莫展之际,小峰主动前来寻我,说怕我走夜路给吓着,愿意陪我去夜读。我很是兴奋,愁云顿时消散了,在小峰帮助下,制作了一盏煤油灯。制作过程很简单:找个小墨水瓶,把瓶盖用烧红的铁钉穿出个洞,找节废电池,把外皮展开均匀的包在铁钉上,一层,两层,中间在细细的裹上一圈,形成凸起。然后取出铁钉,就成了一个小圆铁筒了。顺上一绺厚实的棉线,然后把小圆铁筒往瓶盖中间只一插,一盏小巧精致的煤油灯就完工了。

晚饭后,我就和小峰上路了。到了学校,我进教室学习,小峰就在校外玩耍,不时的攀上窗台向教室内张望,看看老师没注意,就捏着嗓子学一两声猫叫什么的,把师生的眼光吸引了过去,引起教室里一阵小骚动。看去,也没有什么,外面就是一团漆黑。教数学的女老师就会骂一句“谁家的野猫没有拴呀?讨厌!”,就把学生的注意力唤了回去。我曾说过小峰不要这样的,小峰告诉我就是为了要让我知道他一直在我附近,我也就无话可说,任由他去了,只是心安了许多。

散学后,眼看同学们一哄而散的去了,我就赶忙准备锁门同去,黑暗里小峰闪出来,说:“来,我锁吧。”门锁好,他就拉着我的手送我回家。走出校门不远,小峰便站住了,从怀里取出一串白白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

小峰说:“你甭管,先拿着,一会儿就有好玩的。”

我接过,握在手中,小峰取出火柴,“哧——”的点燃了,抓着我的手把那串白白的东西送到火焰上,那串东西立刻就“滋滋”的燃起来,小峰又取出一支,点燃了,我们就手举火把说说笑笑的回去了。

后来才知,那东西是蓖麻子。当时农村发生痈疽肿毒的病人比较多,就有人在小路边农园旁种了不少,作为药物用于消肿拔毒的,小峰把蓖麻子摘下,剥去壳,把白白的果实用铁丝串起来,晚上就成了我们手中的火把了。

十月过后,蓖麻被采收了。夜里又该怎么办呢?我是不管的,小峰是有办法的。过不其然,放学后他就从一旁闪出,把一个黑乎乎热腾腾的东西递给我,说:

“吃吧,还是红心的呢。”

原来是红薯。真有办法,他在干涸的河沟里烧红薯吃。不过,也难为他了,初冬的夜里外面已经很冷了。我啃着红薯,内心一阵感动:这就是我的好伙伴,无私为我的朋友!小峰溜进教室,不一会儿等又溜出来时,我们每人手里就有了小火把了。那是用旧棉絮沾了煤油制成的。我们又可以举着火把说笑着回去了。

晚自习的危机就这样解决了。时间长了,沟后的一位老眼昏花的大娘就发现了,于是就对人们说我家的附近很邪,鬼神出没,她几乎每晚都可以看到夜游神的,还是两个,从东寨墙出来,飘飘悠悠的来到我家附近,就突然消失了。次日,又是如此……。

我和小峰听到后是捧腹大笑:天呢,我们竟成了夜游神了!

前天晚上在网上逗留时间长了些,千里之外的小峰就来了信息,问我是不是夜游神,我笑了。他又言挺怀念过去的那段时光的。我心头一热:我所怀念的,何止只是那段时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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