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飞驰的汽车呼啸过,卷带起地上枯叶片片飞。
秦莫染伫立在柏油马路旁,怔怔地看着眼前萎蝶漫天舞。悲秋悄然而至,她以为盛夏温度还未消散。潋滟风光早已残败,同一片天悄悄地换了一个世界。
“司岑,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我想让你知道,秦莫染什么都不是,我爱的人一直都是都是你。”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意义?无论你爱或不爱,你和她在交往是不争的事实。而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和她分手,然后我们在一起。”
“司岑,你拿阿染当什么又拿我当什么?我不想破坏阿染的幸福。真的。我们,算了吧。”
“那我和你的幸福呢?末儿,活得自私一点吧。不要想秦莫染,只想你自己。问问你自己的心,到底爱不爱我。如果爱,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于感情上而言,秦莫染才是第三者,你不是。”
街边橱窗前,秦莫染看着透明玻璃里映着的人。发丝纷乱,衣衫褶皱。
“秦莫染,感谢上苍让我在茫茫人海遇见了你。”
曾以为温情的话,哪知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她一个人较真。她付出的真情,到底是有多么可笑?
午日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也驱不散从心底冒出的阵阵寒凉,颤巍巍的步调就像醉酒以后的舞步,左踮脚右旋圈。迎面驶来的白色轿车与她擦身过,蹭破了她的雪纺衣裙,外渗玫瑰妖冶。
秦莫染没有想过,她爱的人伤她最深。
*
“阿染。”静谧的咖啡厅里,响起的女声显得突兀。黎艾没有理会四周投射过来的好奇,自顾自地寻找着驻在深处的人。
午后来喝咖啡的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空气中幸福甜蜜的味道快要把人腻死。东南方阴暗角落里,沉郁的氛围与之截然相反。
黎艾快步走过去,触及沙发上喝得烂醉的人,疼到心里。
纯白的连衣裙上一片血色混杂着橙黄酒渍,紧紧贴在脸上的发丝被泪水浸湿像海藻,束缚着她无法挣脱。周围凝结不散的血腥与烈酒交融气息就像她深深的悲伤,受热以后肆意膨胀。残破衣裙处,血渍干涸的狰狞伤口太刺痛。
“你怎么这么傻。”晶莹泪水滴落,在伤口迸射:“不过是爱个人,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黎艾一直都不明白,究竟司岑有哪一点好,以至于让秦莫染如此死心塌地。有多少次,她都劝说她放弃,她一笑而过,入耳未入心。跟司岑相处时,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次数多了,她也觉得同一个话题如此反复太过厌烦便就此作罢。
“秦莫染,你怎么这么傻啊。”她大吼出声,希望可以吼醒那个执迷不悟,遍体鳞伤的人。可是该听到的人没有反应,不该听的人全都朝她投来好奇。她歉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在秦莫染面前蹲下用湿润的纸巾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她腿上的伤口。做完一切,她顺着沙发坐在冰冷的大理石。桌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在橙黄的灯光氲着温暖的光晕,她拿起它猛地往嘴里灌去。
别人都说烈酒是消融寒冰的良剂,以前她都不相信如今却想要尝试。不相信也去尝试,给自已一个希望一个念想。倘若一场宿醉能忘前尘,何妨一身酒香伴此生。
*
窗外,阳光明媚惠风和畅。鸟在天上飞蝉在树上鸣叫,知了知了。
病床前,黎艾看着闭着眼一脸恬静的秦莫染仍心有余悸。再一次的失去,是她所不能承受。
犹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一个森寒的冬季。她一身纯白坐在孤儿院的水池旁,望着天边夕阳洒落在结冰的池面。橘红光晕拉长她一个人的影子,孤身落寞。她穿得很单薄,整个人被冻得蜷缩成一团。院长妈妈走过去,对她说:“孩子,进里屋去烤烤火吧。外边冷。”
她睁着小鹿般的眼睛,看着慈祥的院长妈妈。院长妈妈慈爱地拂掉积在她身上的雪花,牵着她站起来走进了孤儿院。从此,她便在孤儿院住了下来。但是她并不能融入那里的生活,大多时候一个人默默地,静静地。
她走近她是一个偶然。那天她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她,要把她带离孤儿院。她不愿跟他们离去,却说服不了院长将她留下,只能拼命地抓住孤儿院大门的门把。眼见着她瘦弱的手再也没有力气,她就要被他们带离她生活了多年有了感情的地方。她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大声吼道:“当初你们选择丢弃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姓没有名。”
所有人都震惊于她的反应,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她被留了下来。从那时候,她就一直跟在她的屁股后边,不依不饶。
那时,她已是浑身的忧郁与哀伤。如今,似乎又失了一分生气。即便现在靠她那么近,都快听不见她的呼吸。仿佛下一秒,会在阳光里幻化成烟。
“阿染,我们以后好好的。”
“嗯。”轻轻的,淡淡的。像夏末酝酿了很久的沉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