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居,已故之居。它是一个墓园的名字。
它依山而建,无论什么时候都被浓雾笼罩,让人压抑喘不过气。据某著名风水大师断言,这里的风水会影响子孙后代的发展。自此,越来越少的人会选择此处安葬逝者。
秦莫染很喜欢这处墓园,不仅因为它冷清没有什么人打扰,更因为这山上与山下的死气沉沉截然相反。山上天朗气清,鲜花遍地,流水娟娟,树木繁秀。若不是想到这里埋葬死人骨灰,不失为一个世外桃源。
她沿着蜿蜒的青石路一路向上。不久前下过一场蒙蒙细雨,石路浸湿,花草缀露,更添恬静幽寂,透着隐世的味道。这里的两个墓碑之间,相隔很长的一段距离。不似一般墓园般排列得很整齐,随处坐落看似杂乱无章又别具一格。
走到一个墓碑前,她驻足凝视。墓碑上,一个高贵典雅的娴静女子嘴角噙着淡雅的笑,美得不可方物。由于时间太过久远,灰白的照片早已泛黄刻写流年的痕迹。
“莲心。染儿来看你了,还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百合呢。”秦莫染将手上的百合放到墓前,跪坐在碑边,颤抖的手抚上照片上女人的容颜。
“自从你来到这里我就再没来看过你,你有没有生我的气。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单。”顺着照片向下移,摩挲碑上字迹:“你的染儿终于长大了,你看我和你长得真像呢。如果你还在的话,别人一定会认为我们是双胞胎而不是母女。”她笑了笑:“莲心,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录音了,唱得还是我自己写的歌。我好开心,好快乐。”突然,她明亮的眸色黯淡下来:“可是,你不在我身边。听不到我唱歌,感受不到我的快乐。”
背靠墓碑仰望蓝天,眼中盈满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是谁说仰望四十五度天空可以止歇泪水的,都是骗人的谎话。
“莲心,染儿好想你,好想你。”她终是承受不住,抱着头痛哭。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还是这般大声地肆意地没有顾忌地哭泣:“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一个人。”是怨是恨,是念是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
“明知是徒劳,依然放任。”一道叹息从前面传来:“你要做的,是带着爱好好生活。”
秦莫染抬起埋在双腿的头,只见冷烨撑着黑伞站在她面前。原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她都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她又垂下头闷闷地问。
“我可以掌控一切,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心。”冷烨柔和的黑眸看着眼前被细雨淋湿了衣衫的悲伤女子。那么狼狈那么脆弱又那么夺魄:“地上凉。”他朝她伸出手,毫不掩饰他的在意和关心。
秦莫染不在意冰凉的地上沾染雨水的湿气传来的寒气侵体,抬起流光溢彩的琉璃眸子望向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问。
“对你好,需要理由吗?”他淡淡的嗓音,明明不带感情,在她听来却包含深情。
终究她还是迟疑地伸手,他毫无犹疑地抓住。由于力道过猛,她猝防不及撞入他的胸膛。好温暖的怀抱,那是她一直寻找,想要眷恋的地方。
“你,可以永远依靠它。”冷烨温柔地将她耳际的发丝拂到耳后。
“永远吗?”秦莫染仰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眸海问道。莲心承诺过永远陪在她身边,结果早早地离世留下她独自一个人。季末许愿永远不离不弃,结果给她沉痛的一击无情地背叛。
“永远。”冷烨望进她的眼里,她的心里。
秦莫染先是一怔,继而退出:“谢谢。”向母亲深深鞠了三个躬,独自离去。
不去信任不去期待便不会受伤不会失望,更不会有到最后心灰意冷到绝望。
冷烨目送细雨中走得缓慢而坚定的人,转身深深鞠了一躬:“秦伯母,我会代替你照顾好她,不用担心。”
墓前的百合在雨中,被缀上了水晶。映衬着墓碑上照片里的美丽的人,笑得愈发的幸福。
*
山下,秦莫染站在墓园门口等车。冷烨开车在她面前停下:“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待会自己打车走。”秦莫染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不想和他单独相处,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你想让长眠地下的人都为你不安,就继续等吧。”冷烨一踩油门,车飙出去老远。
天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这里本来就十分僻静,想打到车是一种奢望:“等等。”秦莫染大喊,快步追上去。
冷烨见秦莫染乖乖上车系好安全带,满意地牵起嘴角:“这才乖。”
秦莫染蹙眉,皱了皱鼻子,却没有生出不悦。车窗外,墓园公寓旁一个隐匿在浓荫下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