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笋子
雨哗哗地下，每一滴都在叫嚣着：凉快！凉快！
这样的下午，又是休息日，用来窝在家里睡大觉，这便是享受。
“呼噜呼噜······”当我被安静的梦境包围时，迷迷糊糊，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噗、噗、噗······”
似乎有什么在门窗那儿摩擦、轻拍，一遍又一遍，十分执拗。我猛地睁开双眼，下床打开了门。顿时，一团毛乎乎的东西就凑到了脚边。我蹲下身把它抱起来，它的毛是非常清新的青黄色，我使劲揉搓它，是小狗？还是小猫或松鼠？都不像嘛，倒是挺像
“别揉啦！我就是一条尾巴。”冷不防，那团东西扯着尖细的声音说道。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松开手。
尾巴，我是知道的，它一向藏在每个机灵的人身上。当人需要一个主意或目的时，它才会被召唤出来，展现自己的本事。所以，我们口中也常常出现那样的说法：终于露出你的尾巴了吧。另外也听说，如果碰上下雨天，人们都躲在房间里熟睡，那么尾巴就会趁机从衣摆、领子、袖子、裤管各处溜出来，跑到外面去。至于去哪里，要干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反正，眼下我的门口正站着这么一位大家伙，它直起身子，扇形的下摆在地面一扫一扫的，向我郑重地鞠躬：“我是扇尾巴，对不起！”
“噢，明白！”像我这种木讷的性格，身上是藏不了尾巴的，所以免不了不时被别人的尾巴作弄，现在它对我感到抱歉，不足为奇。
“是这样，我想请求你帮忙完成一项工作。”扇尾巴继续诚恳地对我说。
“我在休假呢，而且······”作为一名小小的邮递员，假日对我而言是多么难得啊！
“拜托了······”瞧，对方都做到“泪光闪闪”的份上了。
还是不该答应它······我披上雨衣，推出自行车。
雨点小了，淅淅沥沥，扇尾巴待在后座，身上挂满水滴，散发着一种明亮的孩子气。我从西街一路骑过去，在408门牌号前停车，那是一家甜品店。扇尾巴跳下车，扫着下摆和我一起走进去。“你好，麻烦过来签收一下东西。”我尽职地打着招呼。
甜品店主人是位胖胖的姑娘，扇尾巴一下下地蹭到她的脚边，像之前对我所做的那样，一鞠躬，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笑话你。”
我想，去拒绝跟毛绒玩具差不多的家伙的道歉，的确很难狠得下心，因此姑娘也只好微笑，就像面对一个淘气包，蹲下来摸摸它的脑尖儿，“好啦，来尝尝刚做好的甜点吧。”
她捧出一个香草冰激凌，放在小餐桌上。扇尾巴惊呼一声，一副愿望成真的模样，一头埋进盘子里，“啊呜啊呜”吃得无比欢快。
那天以后，每逢下雨天，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尾巴找上我，为了不同事情而求助，也不管我在家休息还是在上班，真是奇怪极了！
水蓝色的芦尾巴甩着葫芦似的下摆，擅长撒谎，它也有同类叫星尾巴，是耀眼的银蓝色，星形的下摆一摇一摇的。我载着它，蹬着车轮前往北街508门牌号的烤鱼店。
烤鱼店主人是位老实的大叔，芦尾巴也一下下地蹭到他的脚边，一鞠躬，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
“哦？算啦。”大叔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显然他也不打算和一个小不点儿计较，“来尝尝本店的招牌鱼吧！”
他当场烤好一条金黄的鱼，撒上配料，芦尾巴一点也不客气，一头扑上前去，“啊呜啊呜”吃得满嘴都是香。
白色的枕尾巴有些特别，它们是一对的，长得像两个枕头，平时各自藏在一对夫妻的身上。属于先生的枕尾巴要求我载它去太太开在东街头109号的面包店，属于太太的枕尾巴则要求我载它去先生开在东街尾199号的面条店······唉，真麻烦！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伤心的话。”属于先生的枕尾巴轻轻地黏在太太的脚边。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刺耳的话。”属于太太的枕尾巴柔柔地贴在先生的脚边。
“不要紧，亲爱的。”昨天吵过架的夫妻俩都不约而同、略带羞涩地回应道。他们俯下身，把彼此的枕尾巴抱在怀里，用手帕拭去上面的一块块污迹每次一吵架，两条洁白的枕尾巴都会弄得脏兮兮。最后，枕尾巴得到一笼红豆包、一碗双黄鸡蛋面，“啊呜啊呜”吃得那叫一个畅快。
五彩缤纷的袜尾巴也很有趣。它们是一群群的，长得像一只只袜子，平时各自藏在一群兄弟姐妹的身上。我载着它们，也前前后后跑了几趟。
“对不起，其实我很想跟你一起玩儿。”
“对不起，其实我很想跟你聊聊天。”
“对不起，其实我······”
原来这些兄弟姐妹向来都是互不亲近的，因为各有各的想法嘛。袜尾巴温顺地坐在他们的肩头，将自己的主人深藏的秘密分头透露了。
“那个······我也是。我给你买巧克力吧。”一位哥哥说。
“我也一样。我给你买酸奶吧。”一位姐姐说。
“是吗？太开心了！我要给你买大果冻。”一位弟弟说。
“真的呀？好快乐哦！我要给你买小饼干。”一位妹妹说。
不用想，那一堆袜尾巴准是乐坏了。
这个时期的雨天真不少，我时不时就捎带一条尾巴上门，递送“对不起”。每一回，尾巴都能弄到很多好吃的。看来即使是出于好意去给人家致歉，它们仍然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方啊！尾巴始终是独来独往的，谁让它们那么害羞又那么骄傲。
有一天，我载着宝石红色的鱼尾巴，它长得像一根精致的鱼骨，擅长讽刺。路上，我随口问了它一句：“除了品尝人类的食物，你们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想干？”
“难不成你认为一条尾巴还需要去干一番大事业？”后座的鱼尾巴懒懒地开口。
我没理会它的小心眼，接着说：“你们要不要让尾巴之间一起也来说一声‘对不起’呢？”
后来，我不知道鱼尾巴是怎样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提议传达给其他的尾巴，也不知道别扭的它们是怎样相约到一块的。总之，又是一个雨天。
在偏南一条僻静的老街，扇尾巴、花尾巴、芦尾巴、星尾巴、枕尾巴、袜尾巴、鱼尾巴······陆续赶赴到那里，有的爬上屋顶和路灯杆，有的则默默地伫立在街心。雨中，每个小家伙都变成亮晶晶的无辜的孩子，在摇头晃脑地张望。
慢慢地，它们勇敢地望向了对方，也许什么都不说，或许又在心里说了许许多多。高远的天空，抹开一片寂静的暗蓝，隐约可以听到时间在“滴、滴、滴”地落地。
“对不起。”极轻的一声，却裹着深厚的感情，小心翼翼从心底滑了出来。尾巴们全听见了。
瞬间，在屋顶上和路灯杆上的尾巴爬下来，走上前去，温馨地靠向街心里的尾巴，变成好大一团儿作为尾巴群体，能够相互靠一靠的感觉有多棒啊！
雨下得越来越小了，逐渐就要停了。然后，尾巴们迅速分开，各自又回到了人类的身上再见！下一个雨天，我们再见！
（选自《红蕾·故事宝库》2011年第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