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已经重新修过了,牧茗可以直接把车开到半山腰。因为并不是清明节前后,所以人并不是很多,她在路上只花了一个多小时。
她走到坟前,轻轻地把手上的花放了下来,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小声嘀咕了几句,才转身下山。
回到公寓里,她拿起茶几上的碎纹烟灰缸细细端详,中间有一条极深的胶水印记,仿佛即便是白云苍狗,流年偷换,那段浪漫又美丽的曾经也依旧会漫长地贯穿在他们两个人的记忆里。
可是,他们之间似乎不应该只有曾经,前方的路也许会更加漫长。她从包里取出刚才在商店新买的那个烟灰缸,置于茶几上,换下了先前的这一个。
由于晚上要去饭店参加林立儿子的满月酒宴,牧茗特地换好衣服早早的出了门。刚到酒店,就看到林立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看到自己笑得越发开心,然后向四处望了望,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牧茗笑了笑:“他出差了。说等等应该会尽量赶来的。”
“那最好,快进去坐吧。”
“嗯,我先去看看干儿子。”牧茗急切地想见到林立生的那个小宝贝。
上个月宝宝刚出生的时候,就对着他们这对预定好的准干爸干妈笑得咧开了嘴,不止她喜欢,就连他也是喜欢得一塌糊涂,当晚就对她说:“赶明儿我们就去注册结婚,然后立马生个女孩,把林立家的那个活宝给招过来。”
牧茗只是笑,她向来知道他说话总是没一句正经的。
林立的老公在结婚以后升了职,做到了地税局稽查局的副局长,看到牧茗却依旧对她十分客气,牧茗顺着他引的桌子坐下,却发现和郁骏笙在同一桌上。
牧茗看得出来,这一桌的人都是作为一个局长也不愿得罪的人。
郁骏笙看到她,微微抬来抬眸,问了句:“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响起了一个调侃般的声音:“我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
牧茗惊得转头,便看见扬祁路长身玉立,虽是风尘仆仆的,嘴角边的笑纹却一层层漾了开来,双瞳里盛满了柔情。
郁骏笙只对他淡淡一瞥,就自顾自和旁人说开话来。
回去的路上,牧茗开着车随着车流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扬祁路坐在副驾上看着专心致志的她,薄唇微微上翘,似笑非笑。
见她微微转头,他忙把头转向一侧,作势闭目养神起来。
她故意假装没看见,轻轻问道:“一下飞机就赶来了吧,累不累?”
“有点。”他的声音低低的。
“我今天去山上看了我爸爸妈妈。”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去?”他有些生气。
“我等不及了,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他们。”
“什么?”
“昨天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我有了。”
空气里足足有一分钟的静谧。
然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将整个身子倾过去,在她额上轻轻一啄:“真的?”
牧茗不得不把车停到了一边,早知道他会如此不安份,她怎么也得憋回家里再说。
她看向他,面目沉静:“已经一个多月了。”
“呀,看来我们的婚期得提前了。”他脸上的笑就似要溢了出来,他们原本定在明年开春结婚。
“其实我一度怀疑,你是故意的。”她的话里虽是带着嗔意,不过从她目光飘来的乍然一眼里,他还是捕捉到了她内心的欢悦。
“不管有意无意,总之现在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赶快去爸妈的别墅。”
“明天去吧,刚你都说累了。”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我精神好着呢。你下车,我来开。”
“为什么?”
“孕妇不适宜开车。”他仿似说的头头是道。
她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可是有柔软而炽热的什么吮上她的唇将她的说话堵了回去。似乎直到双方都快要窒息了,他这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个吻。
到了别墅,扬海坤从书房里走出来,依旧是乱石崩云亦颜色不变的面容,看到他们轻嘘了声:“你妈已经睡下了,怎么这么晚过来?”
在扬祁路说完没多久,他就已经变了脸,裂开了唇角,那有着深刻纹路的五官虽是染着岁月风霜,却仍旧是笑容毕露:“你们等等,我这就去告诉你妈。”
钟妍从房里出来,一把拉住牧茗的手,带笑的双眸里似是还染着湿意:“我就知道,其实两年前我在美国看到你的时候,像是就猜到了这一天。”
钟妍这么一说,往事纷至沓来。那一番劫后余生,令牧茗百感交集。
那天手术中,医生在帮他恢复心跳的时候,一度没有反应,只看得见一条平缓的直线,丝毫没有起伏。那个时侯,她的一颗心似乎也要跟着一起停止跳动了。
后来,才终于有了起色。
戴医生说病人的求生意志一向是手术的关键。
然后,她陪他在美国静养了一年,他才重新回到岐扬工作。
钟妍依旧在那里循循善诱:“有了身孕以后就得事事小心,我现在是恨不得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这样我才最能放心。”
“阿姨,我会当心的,你放心好了。”
钟妍脸色一沉,唇边却浅浅溜出一抹笑意:“你喊我什么呢?”
牧茗一赧,眼里仿似汪了两泓湖水,唇角却是带笑,轻唤了声:“妈。”
他的手轻轻的伸了过来,十分暖和,与她十指紧扣。她的掌纹,缠绕在他的掌心。
房里的灯光柔和的洒在他们身上,每个人的眼里,都有星光点点,那是幸福的色彩,世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