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她，化着艳丽的妆容，穿着昂贵的职业装，虽然是熟悉的眉眼，但黄灿总觉得这个女人陌生得可怕。从凌霄拍了她那么多照片，至今没有删除来看，也许他对她……是真的很喜欢吧。
“我们一定相爱过，但‘那个人’并不是我。我现在对他这样，他一定很难过吧。可他从来都不说。”
1
到学校后，他们被关到了政教处，每个人都必须由家长带走。沈亮的家长是第一个来的，她一见沈亮就“心肝宝贝”地哭喊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男生们看沈亮的眼神也充满不屑。黄灿以为她会气得打沈亮一顿，没想到她抱着沈亮，心疼地说：“宝宝，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你要是有了三长两短的，你让妈妈怎么办？以后不要和那些坏孩子玩了，知道不知道！”
“妈，你能不说了吗？”
沈亮尴尬地被母亲带走，所有人都大笑起来，黄灿也忍不住笑了。张老师轻轻一哼，他们都急忙收敛笑容，装出一副忏悔的样子，黄灿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真诚。时间一分分过去，家长们一个个赶到了学校，张老师严肃地和每一位家长交谈，言语非常激烈，让黄灿不自觉地皱眉。她认为老师管教学生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你这辈子就没出息了”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一个小时后，连小丁也走了，只剩下黄灿与黄丽丽这两姐妹面面相觑。张老师问黄丽丽要她家长的电话，黄丽丽没好气地一指黄灿：“她就是我姐，老师你不是见过吗？”
对哦，我已经27岁，我可以去溜冰场了！我怎么这么傻！
黄灿反应过来后，虽然还是心虚，但是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在张老师开口询问之前，她抢先说：“我叫黄灿，是黄丽丽的姐姐。”
“你真是她姐姐？”
“嗯，这是我名片。”
黄灿挺直腰，把名片递给张老师，张老师半信半疑。他问：“既然你是她姐姐，怎么会和她一起胡闹？”
“因为我想了解我妹妹在想什么。我认为教育不该是居高临下的说教，而是要真正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就拿这次溜冰的事情来说，我认为在做好作业的前提下去放松一下自己，没什么问题。”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不可理喻的家长！这样下去黄丽丽考不上大学我看你怎么办！”
“考不上就考不上，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她自己不后悔，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
“好，你别后悔！”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只要丽丽不后悔就好。老师，时间不早了，请问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黄灿说着，拉着黄丽丽的手就走，竟一点都不管张老师在背后说些什么。黄丽丽一向叛逆，但她做过的最“伟大”的事情就是和老师顶嘴，被罚站，倒是第一次会全胜而归，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直到走出学校后，她才忍不住问：“我们，就这么走了？”
“那你想继续罚站？”黄灿没好气地问。
“不是，当然不是！哼，你倒好，一走了之，我明天可就惨了。‘怪兽’不会放过我的。”
“他会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找茬呗！被他抓住小辫子就罚站，打扫操场，还有人被他罚扫厕所。”
“那么恶心？”
“是啊，他还会把喝剩的茶水往我们脸上泼！”
“靠，真不是东西！就没家长去向校长反映吗？”
“切，家长都只会说‘严师出高徒’‘老师都是为了你们好’，才不管我们死活。”
“丽丽，你们老师这样做是不对的。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该伤害你们的自尊心。要是他打你，记得逃回家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黄灿看起来很认真，黄丽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清楚记得，有个老师不喜欢她，诬赖她偷了同桌的水笔，逼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道歉，不然就不让她回家。她倔强地不肯认错，真的在教室站到了晚上7点。空荡荡的校园让她恐惧，她甚至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自己没有做的事情不能认。就在她又累又困、几近崩溃的时候，黄灿来了。看到姐姐，她是那么想哭，但黄灿只是冷冷地嘲讽：“黄丽丽，你还会偷东西，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今天晚上有一个重要会议，为了你不能参加，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姐，我没偷东西。我很饿，我很怕。可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你。
黄丽丽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绝望的心情，却没想到黄灿居然也有向着自己说话的那天。她的眼睛酸酸的，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倔强地说：“说得好听，你又不能在学校陪我。”
“所以啊，你要聪明点，不要被他抓住小辫子。黄丽丽，我很好奇，你以后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
“说说嘛，我又不会笑你。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不然就让我满脸长痘。”
黄灿的誓言实在太毒了，黄丽丽只好相信她。她看看四周，低下头，第一次带了点羞涩：“我想唱歌。他们都说我唱得好听。”
“唱歌好啊！你是想自己唱着玩，还是想成名、出唱片？”
“当然想出唱片了。”
“那你准备怎么找唱片公司？”
“这个……我可以参加选秀。”
“选秀出名的概率有多少？你怎么保证自己能走到最后？全国那么多人要去选秀，还有不少是专业歌手，你怎么脱颖而出？”
黄丽丽愣住了。
在学校里，她唱的当然算好的，但要真是去选秀，和全国的高手PK，她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沉默了下来，而黄灿问：“李子涵和我说过他认识一家音乐学院的老师，你有没有兴趣去拜访下？”
“真的？我可以吗？”黄丽丽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我和他不熟，不能保证他收你。”
“这个我懂，你当我小孩啊！我们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吧。”
“啊？”
“择日不如撞日。走吧。”
黄灿说着，就打电话给李子涵，李子涵果然一口答应。他开车带她们去音乐学院知名教授沈老师家里，黄丽丽毕恭毕敬地回答沈老师的问题，而李子涵和黄灿在客厅等待。李子涵看着黄灿，终于问：“你的腿怎么回事？”
“刚才溜冰的时候摔了下。没事，不疼。”
“你去溜冰？”
“是啊，不是你告诉我要和小朋友打成一片的啊！”
“那你也不至于去溜冰啊！你都多大了。”
“哼，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有谁规定27岁就不能去溜冰场啊！你17岁的时候抽烟，现在不还是抽烟？”
“你还真能瞎掰，我服了你了。”李子涵笑了，“疼不疼？”
“不疼。”
“真的？”
李子涵恶劣地一按黄灿的伤口，黄灿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恶狠狠瞪着李子涵，而李子涵大笑：“这就是你嘴硬的下场。”
“讨厌！你就会欺负我！”
黄灿不敢让老师看出来他们在打闹，拼命闪躲。李子涵用力抓住黄灿的手，黄灿悲哀发现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她的力气永远没有李子涵大。她突然是那么怀念她长得比李子涵高、可以随意欺负他的时候。突然，李子涵严肃地说：“别动。”
“怎么了？”黄灿果然不敢动了。
“你的脸上有个虫子。”
“你又骗我。”
“真的，不信你摸。”
李子涵说着，抓住黄灿的手就要往她的脸上摸去，而黄灿当然不肯。她灵活地和李子涵周旋，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打架但也都默契地不发出声，两个人的脸都憋得通红。就在他们打闹之际，黄灿猛地抬头，嘴唇突然轻轻擦过了李子涵的唇。这下，他们都愣住了。
黄灿忘记了害羞，呆呆看着李子涵，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甚至觉得一切只是一种幻觉，但李子涵嘴唇柔软的触感却在她的脑海深处，无法忘怀。
与凌霄冰冷的唇不一样，李子涵的嘴唇是那样柔软，又是那样温暖，好像带着阳光的味道。在她17岁的时候，无数次幻想过与李子涵接吻的场景，却没想到会在十年后，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吻。她呆呆看着他，而李子涵摸摸嘴唇，突然认真地说：“刚才没注意，对不起。”
“没、没关系。”黄灿干巴巴地说。
“虽然大家是好哥们，但亲兄弟明算账，你这样吃亏可不行。”
“啊？”
“这样吧，刚才我占了你的便宜，现在你可以占我的便宜。来，我让你亲一下。两下也行。”李子涵一本正经地说。
黄灿疯了：“李子涵，别闹了。”
“来吧，咱俩谁跟谁，千万不要客气。”
“你无聊不无聊！我不理你了啊！”
“你真的不要？”
黄灿炸毛了：“真的不要！”
“好难过。”
李子涵说着，低下头，做出一副伤心拒绝的样子来。虽然明知道他在开玩笑，但黄灿还是慌了神。她紧咬嘴唇：“你又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别提了。你实在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就请我吃饭吧！”
“吃饭是当然的，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灿灿，你有什么想完成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去做。”
“你不怕我让你去跳河？”黄灿笑着问。
“你不会舍得的。”
李子涵说着，轻轻拍拍黄灿的头，神情竟是罕见的温柔，黄灿呆了。就在她出神看着他，几乎沉醉在他的温柔中时，房门突然推开，她吓了一跳，如梦初醒。她急忙站起身，看到了黄丽丽惊愕的面容。黄灿咳嗽一声，先发制人：“你和老师聊好了？”
“是啊。”黄丽丽简短地说，脸色有些奇怪。
“那我们回去吧。”
他们和老师告别后，坐上了李子涵的车子。要是平时，她和李子涵会有说不完的话，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一句话也不敢和他说。她只能问黄丽丽：“和老师聊得怎么样？”
“我唱了一首歌给老师听，他说我有天赋。”黄丽丽兴奋地说，“黄灿，你说他是不是骗我的？”
“叫我姐！说了多少次了！”黄灿生气地敲黄丽丽的头。
“好痛！你怎么下手那么狠啊！你告诉我嘛，姐！”
黄丽丽捂着头喊痛，但终于叫出了那声“姐”，黄灿心里一下子爽得不行。她用力拍拍黄丽丽的头，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你问李子涵吧。”
“子涵哥哥！”
黄丽丽对李子涵撒娇，李子涵笑着说：“沈老是一个很严谨的老艺术家，当然不会骗你。你出门的时候他还亲自把你送出来了，我觉得他还挺喜欢你的，你应该有机会做他的学生。对了，那个张雪峰就是他学生。”
“哇，张雪峰！他可是今年选秀的冠军！他说他没接受过专业训练，怎么会是沈老的学生？”
“小妹妹，你觉得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可能当冠军吗？就算是天才也要遇到名师，就算是千里马也要遇到伯乐。怎么，你不想做沈老的学生？”
“当然想！”
“那你可要考上音乐学院。”
“还要考试啊。”黄丽丽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嗯，专业课估计你没什么问题，文化课应该也没问题吧。”
黄丽丽不说话了。她郁闷地看着黄灿，黄灿急忙帮她打圆场：“努力一下应该没问题。”
“加油啊，考上了我买苹果手机给你。”
“真的？”
“我绝对不骗人。”
说笑间，李子涵送她们回了家。黄丽丽率先跳下了车，黄灿下车的时候李子涵叫住了她。她疑惑看着李子涵，李子涵指指自己的嘴唇，微微一笑：“别忘了啊。”
“拜拜！”
黄灿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就紧张，飞快进了家门。凌霄看着李子涵远去的车子，低头问黄灿：“今天去哪里了？”
“去了……去了……”
“我们一起去吃披萨了。”黄丽丽说。
“是的！”黄灿急忙点头。
“吃披萨吃到现在？”凌霄不信。
“呃……”
黄灿不会撒谎，就看着黄丽丽，黄丽丽会意：“吃了饭以后我们逛街，然后就回来了。对吧，姐？”
“是啊，我们可没去溜冰场玩！”黄灿急忙说。
“姐，你给我闭嘴！”
“靠，你又这样和我说话！”
黄灿和黄丽丽说着说着就又吵了起来。黄灿瞪着黄丽丽，而黄丽丽忍了很久，终于很别扭地问：“你的腿……不要紧吧。”
“还没瘸！你放心，我说过输了就不会管你，我说话算话。”
“其实，其实今天是你赢了……”黄丽丽轻声说。
“你说什么？”
“我说今天其实是你赢了！靠，我黄丽丽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吗，需要用卑鄙的手段赢你吗？输了就是输了，我愿赌服输。”
“所以你要乖乖听我的话？”黄灿阴险笑着。
黄丽丽：“……”
“说啊，是不是要乖乖听话？”
“是……”
黄丽丽突然觉得诚实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姐姐今天溜冰的样子可真好看，简直帅呆了。
2
成功摆平黄丽丽后，黄灿只觉得神清气爽。她高高兴兴地回房，洗澡的时候又见到了膝盖处的青紫，扁扁嘴，艰难地穿上了睡衣。她想起了摔倒那瞬间看到的画面，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记忆碎片。可是，为什么会有拿刀划手臂的记忆？她怎么会做这种自虐的事情？
黄灿想着，轻轻抚摸自己的手腕，居然真的发现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她呆呆看着这个伤口，极力回想，但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今天摔了一跤然后恢复了一些记忆，如果摔倒能恢复记忆的话，为什么不再试试？
黄灿想着，站了起来。她一咬牙，故意左脚绊右脚，重重摔在了地上，痛得她龇牙咧嘴。就在她努力站起来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她呆呆看着破门而入的凌霄，反应过来后迅速起身，拿手遮住面前的春光，尖叫一声：“凌霄，你又忘记敲门了！”
“抱歉。不过你能不能和我解释下，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在自己的房间里摔倒了？”
黄灿心虚地不敢说话。
凌霄深吸一口气：“你们晚上到底去哪里了？”
“去吃披萨了，丽丽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们两个人？”
“是啊。”
“那为什么是李子涵送你们回来？”
“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面对黄灿的质疑，凌霄眉毛一挑：“我看到你们从他的车上下来。别告诉我你们三个人开了一场家长会。”
“其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嗯？”
“凌霄，你在审问我吗？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的丈夫！”
“我可不记得你是我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