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我是凌瑟。”
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在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有磁性。
“哦，你好。”她下意识的回答。
“睡了吗？”
“还没……”
“哦。”
沉默。
萧小姐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想首先挂电话，害怕这一挂，就会是永诀。
她默默坐着，低头将那些布艺小蛋糕捏来捏去。
“我……”
“你……”
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不约而同，两人都轻笑了起来。
“女士优先，你先说吧。”
“啊……也没什么要说的。”她干笑两声，“你呢？”
“我……”他忽然有些支吾起来，“……还是朋友吗？”
“当然啊。”她很快回答，“如果你希望的话……”
“能够结识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是我的幸运。”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如果不是听到了他和他妈妈的对话，她说不定会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表白。
可是现在，她想自己是被发“好人卡”了。
你是个好女孩，可是工资不够高、脸蛋不够靓、家境不够好，甚至屁股不够大、我妈说你不会生儿子……
这样的半命题选词填空她听过不下十次了，靠！
虽然心情躁郁，可是作为一个淑女，她还是干笑两声作为回答。
“可你今天真是……”他迟疑了一下，无奈的笑，口气里又带着点调侃，“女孩子个性太强，就不够可爱了哦。”
“嗯哼……”她还是假笑。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会撒娇发嗲哄两顿饭吃的“可爱女孩子”。
“以后还能见面吗？”
“请我的话就不。”
“……”这话把他噎住了，过了十几秒他才回答，“AA，是吧。”
“呵呵。”她笑。
“你是女权主义者？”他也笑了。
“也不算完全是吧。”她自认还是个希望被男人呵护的小女人……虽然有些不切实际。
“那可以冒昧问问……为什么有那样的坚持吗？”
“只是不想欠别人太多人情，就那么简单。”她笑，“尤其是男人的人情。”
“呵……那你打定主意永远不花男人的钱？”
“也不是啊。”她爽快回答，“有例外——我老爸、我老公、我儿子，如果我有哥哥弟弟也不拘……他们的钱我一定随便花。”
那是自己人，在“别人”的范围之外。
“是吗？”他笑出声来，别有深意的说，“看来想要给你钱花，也需要有资格才行啊。”
“哈……”她没注意到他反应，不想话题继续绕在自己身上，她转而问，“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还要相亲？”
“条件好吗？”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有点无奈的笑了笑，“呃……大概是学校和工作中遇到的女孩子很少，爸妈又特别着急。”
“那也是。”她点头，“你是学理工科的喔。”
“电子控制。”
“哦……”
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过了没多久，他就礼貌的收了线。
放下手机的萧琪打了个哈欠，默默的将通讯录里他的号码由“亲友”分组转移到“认识的人”。
朋友？
说起来，她还真没有认识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异性。
从小就被要求洁身自好，她在上学期间，几乎没有什么和异性/交往的经历，出到社会，工作的环境里又还是女性为多。她认识的同龄男人，真是少之又少。
她可以和同性好友们聊天打闹、怎么疯都可以，但却不知道怎么和男人相处。每当和陌生男性/交往，她的行为总是不受控制的拨到淑女模式——看起来温柔乖巧，但鲜少表现自己。
哎，她真是个无趣的女人。
幸好还有网络，她可以上论坛学习别人的情感故事和经验，也可以很容易的下载到各类爱情片……深深的感谢某涯、某色等等和某些需要翻墙的论坛，让她免于成为爱情上的白痴。
……虽然现在也只是空有理论，但总比连理论都没有要好。
叹了口气，她收拾好东西，一头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睡觉去也。
第二天反正不用上班，她干脆在床上赖到近十一点才起来。
洗漱完毕，她换上休闲的纯棉布裙，带上昨晚做好的小贝壳包，照例回爸妈家蹭饭吃。
虽然回家免不了被碎碎念一通，再安排一两个相亲，但也不能不回，不然老妈的连环追魂CALL她可受不了。
转一趟地铁，回到家，正好是午餐时间。
“上次那个小凌，我看很不错，发展得怎么样啦？”老妈一边炒菜一边问。
“没戏啦。”她一边洗菜一边回答。
“怎么会？”老妈放下锅铲，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问她：“你老姨不是说他一直约你吗？”
“老姨怎么知道？”她抬起头瞄了老妈一眼，立马猜到是凌瑟的妈和老姨通了气，老姨又告诉自家老姐——她妈这回事。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折腾？”她心里有点生气，“这样上赶着贴人家有意思么？好像你女儿嫁不出去似的！我多没面子！”
“怎么能这么说呢？”老妈在锅里加了一小勺水，锅里立即腾起烟雾来，她盖上锅盖，调小火做红焖肉，“我们做长辈的，那是关心你。”
“多谢了。”她哼了声，把水龙头开得哗啦啦的，“算了吧，人家没看上你女儿。”
“他看不上你？！”老妈敲了敲锅铲，声音提高了两度，“那乡下来的小子居然看不上我女儿？！”
转眼间，老妈口中那个“青年才俊的小凌”就成了“那乡下来的小子”。
“别灰心，我马上再给找更好的！”
老妈拍了拍萧琪的头，连菜也不炒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将围裙丢给老爸：“老头子，你去做菜！”
“有这么急吗？再大的事也等吃了饭再说嘛。”老爸萧教授正在客厅看报纸，他本来是近视，可年岁大了又有点老花，因而眼镜架在鼻尖上，从眼镜框上边看她。
“女儿的终身大事，你说急不急！”老妈抓起话筒，拨通了老姨的电话，“我说阿梅啊，你上次介绍那个姓凌的勿灵啦，再给琪琪介绍介绍……什么，手上还有更好的？嗯嗯，好、好……下午就见？没问题没问题！”
说完她的眉头舒展开来，乐滋滋的挂了电话。
萧琪这时正好端菜出来，听见老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忍不住说：“你也不问问我有没空就答应人家。”
“你有空吗？”老妈叉腰问。
“……我可以说不吗？”
“不行！”
“……”
“这次你可要给我好好表现了。不要坐着木头似的，也要说几句话！”老妈一边吃着饭，一边还不忘面授机宜，“……你老姨说，这个可是五百强公司的经理，又是本地人，家里条件也不错……好多小姑娘抢着要的，你再不努力一点，就等着嫁个二婚头当后妈吧……”
萧琪一直硬着头皮不吭声，听到老妈又说什么嫁不出当后妈的话来，终于忍无可忍的回嘴：“你叫我怎么表现？人家看不上我的话，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猪脑袋啊，二十七八的人了，连这都不会！”
“你又没教我，我怎么会？”萧琪被骂得上火，“从小就要我好好学习、不准谈恋爱，毕业了又逼我考研、考公务员、考G、考雅思，等到别人都结婚生孩子了又催我结婚！我去哪儿一下子找个男人跟我结婚啊！”
“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说话！那不都是为你好吗？”老妈用筷子戳她的头，“谁叫你不争气，快三十的人了，连个老公都找不到……”
“报上说了，百分之四十三点几的剩女嫁不出去，都是父母造成的！一味只要求孩子好好念书，根本一点都不关心孩子社会交往能力的培养……我就是那高分低能的典型代表！原来要求我纯洁如白纸，男孩子的情书统统被没收，现在又恨不得我一下子变成恋爱高手，马上勾搭个金龟婿回来！……我哪有那么神嘛！”
“是啦！都是我的错行了吧！”老妈脸一板，啪的一下，重重摔下筷子，“我就知道你们姓萧的都没良心……我给你们做牛做马伺候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我的错……想当年你奶奶还在的时候，我吃了多少苦啊……”
听到老伴开始历数从嫁入萧家开始三十年间所受的委屈，萧教授的头也忍不住疼了起来。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战火怎么就烧到自己头上了呢？
“好啦，都少说几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说来干嘛？吃饭吃饭。”他硬着头皮在女儿和老婆中间调停，“琪琪啊，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说话呢？你看你妈，白头发又多了好几根，都是为你操心愁出来的……我们希望你早点结婚，不是逼你，是担心你啊。父母就你一个女儿，万一我们哪天两眼一闭，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放心得下呢？你结了婚，有自己的家庭，有丈夫照顾你，我们才放心啊……”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难道有了丈夫就后半辈子无忧无虑？
现在小三满街飞，比耗子还多。更别提那些把老婆当免费保姆伺候一家老小的男人了。
要完全指望男人照顾，不如去烧香求菩萨保佑更灵一点。
萧琪心里暗笑父母的天真，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默默数饭粒。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们是为她好，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他们却忘了，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她有她自己的人生啊！
“你以为我喜欢去求别人给你介绍对象啊？”老妈擦了擦眼睛，“豁出我这张老脸去了……”
“好了，只要对方愿意娶我，不管是谁我都嫁，行了吧！”她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眼泪快要掉下来，连忙放下碗筷，转身回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