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遍目了无繁星,沉暗的像是挥豪泼墨一样低压下来,让人不觉有些窒息。甄暄懿在院中点了两盏宫灯,顿时间明亮的暖了一片天地。
傍晚时分送走了那可怜侍女之后也便闲暇无事,院中冷风清净,洋溢着暖香融融。
薛妙簪将茶壶放在石桌上,转身走向宫灯前,眼睛直直的看着跳动的烛火,微微叹息一声:“从前在家中时,不敢想有朝一日会入得这深深后廷,不敢想如今自己的夫君便是当今的天子,有时候我会一个人愣神,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一场本就遥不可及的梦,而我不过是个微小的梦中人。”
甄暄懿听的有些诧异,悄悄的起身走到薛妙簪的身旁,抬手轻柔的搭在薛妙簪的肩上:“姐姐今夜是怎么了,怎么说出这么伤感的话来。”
“没事,只是清风圆月夜,不免有些伤感罢了。”柳眉长皱方才舒展开来,月下欢颜,袖衣盈风,卷起丝丝香意。
嗒嗒的脚步声踏着镀着银霜的石板上,交杂错乱的声音由远至近。薛妙簪闻声看去,幽幽的黑影穿过丛丛花影而来。
“奴才见过薛才人,甄才人。”排头在前的宫人低着头道,身后领着几个看似年长的宫女。
“奴才恭喜薛才人,今夜陛下宣您侍寝呢!”宫人满嘴笑意,眼神眯成一条缝。
薛妙簪听后惊了一跳,半天说不出话来,水汪汪的杏眼透着一丝喜悦和吃惊。身旁的烛火噼啪的爆了几声才将薛妙簪从云外拉了回来。
“恭喜姐姐即将荣获圣宠。”甄暄懿拉着薛妙簪的手莞尔笑道。
“多谢妹妹。”薛妙簪两颊微有红云浮现,眼神中带着一抹羞涩。
打头的宫人笑了笑后随即附和上去:“薛才人还是快些准备吧,至于事宜之事奴才身后的掌事宫女会教告你的。”说罢打头宫人身后的宫女便走上前来带着薛妙簪便去梳洗,一会功夫便是身香袭人,仪态万千,一身浅粉的暗花襦裙尽显婀娜。
甄暄懿目送着她上了凤鸾春恩车。车声悠远,四角悬铃响,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春夜里的声音。不知怎的,今日听去,略有些伤感。目光停驻在那凤鸾春恩车远去的方向,默默的又转身回去将院中的两盏灯熄灭,一下子,天地黑暗,凭借月光才能笨拙的寻着路。她在想此刻在陛下寝殿中柔情婉约的薛姐姐会不会在心里觉得自己并不是那自认为的微小的梦中人,她的梦是自己来主宰的才是。
“陛下……”她柔声说到。
她越来越好奇这个执掌天下,万民爱戴的君王究竟是何模样?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性格?在像薛姐姐那样难得的美人面前,他又是什么样的呢?她苦闷的笑了几声后,了了的收拾睡去。
半月当空,难是圆全。
这一夜,灯如豆,绣衣上的簇簇团花映着摇曳烛火,斑驳的影子星星点点的投落下来,且是一片迷茫。冷夜的香,一丝一缕的透过层层薄纱,绵软的在鼻尖萦绕。
甄暄懿心中有些沉闷,今夜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不觉间有些冷清。窗外树叶沙沙作响,冷霜一片,暗影浮动。她躺在软榻之上,微微垂着眼帘。心中暗想:这深深宫闱,荣宠有时只是一息间的事情,前方的路是暗的,每向前一步可能是隆恩缱绻也可能是一春梦尽,在这里有生亦有死,天命殊途几何,哪怕是在危险的处境也要自己来掌握,深宫后廷也要活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时已是明光万丈,远远地漾着一层耀眼的金波,照的院内很是美好。
甄暄懿流云缓步走到院中,闭目呼吸着清晨的透澈空气,指尖轻挑着花蕊。花粉散散的都落下来,一两只玉蝶于花间穿梭,扇动着透色的翅膀,偶停于花间或隐在一片红绿之中。薛妙簪回来时身后随着两名侍女,一位稍稍年长些一位则俏皮可爱的还是个小年纪。薛妙簪今日的打扮与往日不同,一身玉烟云纹联珠对孔雀云纹锦衣上身,头上绾着随云髻,簪着一支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妆容虽清淡却难掩风华多姿,明艳不可方物。
薛妙簪看见她,一脸笑意的走上去:“懿儿。”
甄暄懿回笑着,上下端端的打量着面前婀娜多姿的女子,“方才还在想薛姐姐何时才回来呢,没想到念着念着就来了。姐姐今日打扮好生俏丽。看来陛下对姐姐很是恩宠有加。”
薛妙簪两颊红若云霞,半天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去!叫你胡说,宫中手宠爱的女子无数,若说陛下对我恩宠有加,那将其他妃嫔又放置何处?你这张嘴恐以后生出事端来给你个教训。”
甄暄懿俏皮的笑了笑,拉着她坐在紫萝花架下笑谈,和风融暖,碧空如洗,一番美好。
言谈间得知薛妙簪今早被封容华,位份高于前日被封的玲美人,陛下夸她有学识,温柔近人,封了容华给她,也是好的。甄暄懿从心底里为她高兴,拉着她的手听她说昨晚的紧张心绪。
谈笑风声间一个妩媚高挑的声音插进来,打破了本来惬意的对谈,甄暄懿同薛妙簪闻声后齐齐转过头看去。
“区区一个才人!竟然敢来管本美人的事!真是不知尊卑有别!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