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走着程序,录口供之类的,等尸检报告出来之后,龙弈就开始忙活着处理后事,将柳芽父亲的骨灰盒寄放在了火化场的灵堂内,准备等国庆节长假时再陪着柳芽将父亲的骨灰送回老家,落叶归根,与她的母亲合葬在一起。
很快三天便过去了,柳芽父亲的案子也成了刑侦队要侦破的第一要案,通过龙弈和目击者提供的线索,很快便锁定了嫌疑人,此时距离开学还有三天。
三天下来,柳芽清瘦了很多,每天只吃一点点,任凭龙弈怎么安慰,根本未曾有过一丝笑容,父亲是她唯一的依靠,父女俩的感情深得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人走的如此突然,让她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在她的内心世界中,早已经是天塌地陷了。
“哥哥,我不想吃,我想爸爸。”柳芽推开了龙弈为她做的一碗鸡蛋羹,“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不强求着他来送我,他就不会死,我真该死,真该死……”说着便扬起小手抽向了自己的小脸。
龙弈急忙抓住了她的小手,怜惜地看着她,此时此刻,他不能说出原因,他怕柳芽经受不住这种打击会去找焦代平拼命,就算杀了焦代平,柳芽这辈子也就完了,只能自己去,可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只好安慰道:“不关你事,都是我不好,本来你爸想让我带你来京,他直接回家的,可我说服了他,那天晚上我也不该动手,否则,也不会让大叔蒙难了。”
柳芽闻言,突然抬起了头,看了龙弈一会,忽然尖声叫道:“对,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动手,我爸就不会死,跟着他们走一趟,兴许就没事了,都是你害了我爸,你滚,你滚啊……”
龙弈脸色一变,苦笑了几下,轻声说道:“妮妮,多少吃一点,否则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我不要你管,也不会吃你做的东西!”柳芽怒气未消,一手将龙弈放在床头柜上的鸡蛋羹摔在了地上,此时的柳芽没有以前的可爱,倒像是一头发怒的小母狮。
龙弈眼神一寒,眉毛挑了挑,强忍住了怒火,依旧轻声说道:“你爸临终前让我照顾你,我不能不管你。”
柳芽娇躯一震,想到了父亲临终前作的那件事,立即就想起了以往的情景,顿时悲从心来,趴在枕头上再次失声痛哭。
龙弈叹了一声,转身拿起了扫把和簸箕,将摔碎的饭碗和鸡蛋羹打扫干净,默默走出了柳芽所在的房间。
柳芽的哭声凄切无比,还太年轻的她根本不会想到,那些大汉是冲着自己父女二人来的,龙弈只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动的手,更不会知道,自己无意中的态度惹恼了焦代平,致使此事演变到了现在的程度,而龙弈不是主导者,反而是个受害者,相比她来说,龙弈更难受,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和以前挂钩,而这件事有可能会让他今后的生活增加更多的烦恼,她迁怒于龙弈,也让龙弈的心被刺了一下。
龙弈心中有些郁闷,他自我感觉有错是一码事,可被迁怒又是另一回事,两种情况导致的心情也不一样,而且这件事归根到底都不是他自己引起来的,好心办错事,要是有第二次,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因为太憋屈了点。
自我安慰着柳芽还小,加上心情不好才口不择言,颇有点阿Q的他来到了店中,直接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正从门缝里向里面看着,于是走上前去打开了店门,“警官,有事吗?”
“你是龙弈吧?”一名警官笑着问道。
“是。”龙弈不知道这名警官笑着发问是何意,便淡淡应了一声。
警官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能找个地方谈谈吗?”
龙弈闻言眉头一皱,诧异问道:“警官先生,你穿着警服,站在这里和我说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合时宜吧?让我感觉心里怎么不对劲呢?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警察一愣,旋即笑了,解释道:“你朋友的那件案子破了,我这次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代表行凶者一方来的,说实话,我本来也不想这样,因为最近全国都在整顿工作作风的问题,应该是律师来更合适一些,只是现在这件案子还没宣判,还在刑侦口上压着,过两天就准备移交检察院了……”
“警官先生,有话请直说。”龙弈眉头皱了一下。
“好,我便开门见山了。”警官脸色变了变,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凶手的家属委托我向你们表示一下慰问,因为涉及到恩怨,也是为了照顾你们的情绪,所以我便来了,意思也很简单,就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你们能否不起诉凶手。”
“不起诉?”龙弈闻言,声音立即冷了下来,“那柳叔岂不是白死了?”
“也不是白死。”警官接着说道:“凶手的家属愿意做出赔偿,那个女孩的资料我们也了解过了,考虑到影响,我们也为你们考虑了许多,在家属提出赔偿五十万的基础上又擅自做主为你们追加了五十万,也就是说,他们赔偿一百万,只要你们不起诉的话。”
龙弈冷冷一笑,寒声问道:“是不是我们不起诉,他只能以私藏枪支、过失杀人的罪名被提起公诉,由死刑变为无期或者有期徒刑?然后过几年就放出来?”
“是这么个意思。”警察也没否认,“这样大家都省事,你看如何?”
“不好意思。”龙弈摇头说道:“我们不要钱,只要命!”
警察一听,脸色也冷了下来,看着龙弈说道:“龙弈,我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你们要起诉,那那个凶手便会上诉,因为他手腕被你打断了,这属于重伤,就算你是正当防卫,也是防卫过当,再加上十几个人的轻伤,只要他们起诉,这件案子就要重新分类,除了刑事案之外,还有治安,按照治安条例,你的行为也属于违法犯罪,他们完全可以反诉你故意伤人,如果你把他送上断头台,那你也得被判个五年六年的,你如果再坐了牢,那个女孩怎么办?这些你想过吗?”
龙弈不屑一笑,此时的他突然琢磨出一些事情来,那个焦代平不简单,从凶手没交代出主使之人来看,焦代平已经做了安排,那么这个家属是谁就不用说了,先是金钱诱惑不成,紧接着便是威胁,不过这警察说得也有道理,公事公办的话,他也免不了坐牢赔钱,不过,龙弈会怕吗?
“我可以坐牢。”龙弈不屑一笑,淡淡说道:“还是那句话,不要钱,只要命!”
“不!”柳芽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一直想着焦代平背景的龙弈也没察觉到柳芽的到来,这一声发出,他才诧异地转过了身,看着手上提着行李,慢慢走过来的柳芽,眉头随即拧在了一起,“你这是要做什么?”
柳芽看了看龙弈,没有回答,而是对警察说道:“我是被害人的女儿,我可以不起诉他,但也不会要他们的钱,我爸的命不是用钱能买回来的,要是他们有良心,就捐给福利院的那些小孩子吧。”
说完之后,柳芽提着行李就要走,却被龙弈拉住了胳膊,挣扎了两下之后,柳芽冲着龙弈尖叫道:“你松开,认识你是我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如果不认识你,我和我爸顶多受点委屈,多遭点白眼,可我爸至少不会送命,至少能吃到我用勤工俭学赚的钱为他买的他最喜欢吃的猪蹄子,可现在,就算给我一百万一千万,我爸也吃不到一口,这些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造成的,你松开……”
柳芽的声音凄惨无比,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含泪而出,让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两名警察一看这情形,立即识趣地离开了,得到了柳芽的答复就算达到目的了。
龙弈皱着眉摇了摇头,没有松手,挣脱不得的柳芽,突然一低头,一口咬在了龙弈的手腕上,不多时,龙弈的鲜血和她的珠泪便混合在一起滴在了地上,化作一朵朵血花。
“妮妮,我理解你的感受,其实我也是孤儿,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十三岁时,师傅便撒手西去,我知道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你爸临终前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也答应了他,所以,今天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如果让你走了,我更没法向你爸爸交代。”
柳芽的小嘴慢慢松开了,抬头看着龙弈,一双美眸此时早已哭得红肿无比,看着龙弈那真诚得不带有一丝杂质的眼神,再次泪如泉涌,小手一松,行礼便掉在了地上,哀声叫了一声“哥……”后,便扑进了龙弈的怀中,放声恸哭。
龙弈在第一时间松开了柳芽的胳膊,虚抱了几次,才将柳芽搂实,任由她在怀中哭泣,他知道,在举目无亲的B市,自己就是柳芽唯一的依靠,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活中,自己都不可能不管不顾地像以前那样离开,柳芽的出现,让他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变化,感受着柳芽内心的痛,龙弈的眼底再次划过一道道杀机。
抚摸着柳芽的披肩长发,龙弈柔声地说道:“妮妮,他们的钱我们不要,但是,那个人的命我必须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