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里先是冒出愤恨的光,只是紧跟着又散了去,就好像她只是陌生人。
“你来干什么?”唐莹轻嗤。
“我只是来问你,你可有什么话对父母留下的?”
唐莹一颤,眼中闪出泪光。
深吸了口气,她扯了扯嘴,“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告诉他们,我不孝!”
斗篷下,唐蓁蓁冷着脸,点了点头,“你是不孝!现在父亲瞒着母亲,还没有告诉她实情。不过你可以想一想,若是母亲知道了,会不会陪你而去……”
“不要说了!”
唐莹冲到监牢跟前,“是你,都是你的错!”
“事到如今,你还在怪我?”
唐蓁蓁冷笑,“既然如此,那我问你,是谁不顾血脉之情,与外人勾结,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母亲的性命?又是谁明知道不对,却还要一意孤行下去,只为了一己私欲而把唐家置到风口浪尖上,面临灭顶之灾?”
唐蓁蓁清冷的声音在女监中回荡。
唐莹浑身一抖,脸色也乍然青白。
“不,不是我!我没有……”
唐蓁蓁扯了扯嘴角,“——魏王,已经全说了!”
“不可能……不……”
唐莹浑身一震,瘫坐在了地上。
瞪大了眼睛,苍白的唇颤颤的说不出话来。
唐蓁蓁看着她,已经不需要再问。
当南耀告诉她,有关唐莹所做的一切都是从魏王那里听到的时候,她是真的不敢相信。
从唐漪苓还尚在,她唐莹就已经和他们暗通。从父相何时回府,心情如何,到她身上或许藏着的某些秘密,一直到她大婚时,唐漪苓动手,都是唐莹在暗中把她的消息传播出去。
即便后来唐漪苓过世,唐莹仍在和魏王联络,甚至连无意中发现的唐府中的密道都告诉了魏王。她说,在她的眼里太子只有魏王一人。她说,无论何时,她都心念着曾经的太子妃唐漪苓。
在唐漪苓过世的时候,唐相的反应已经再明显不过,就是外人也都猜测出了一些缘由,她焉能不知?口口声声,不过就是她的执拗。而魏王,能有唐家的女儿为内应,又怎么会不允?
是唐莹泄露了她前往大佛寺祈福的行踪,魏王亲自带队试图半路劫持,却不料佛光突然闪现,魏王只能打消了主意。
是唐莹派人往自己的母亲饭菜里下毒,魏王从密道潜入,本想劫持着她离开,可想到路上定会严查,又是唐莹出的主意把她变成魏王的女人,日后她有了孩子,便是她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当命定之人变成他的人,看那个人还怎么继承皇位!
这些都是魏王招供的,他说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唐家,这个让他一夕从天落到地上的百年唐家,他绝不会就此放过。至少也要让唐家知道彻骨之痛。
所以,他才会在被抓到之后故意的看了眼唐莹。
所以,他才故意的让唐莹出现在唐蓁蓁的面前,还刻意的拖延了时间,只是他没想到那些传闻中的凤卫竟然到的这么快。
唐蓁蓁脑袋空白了好久,才勉强回神。
那顷刻,她几乎都想要把自己刚刚才抄写完的经书撕的粉碎。
可那个魏王说的就是真的吗?不,就算是唐莹再怎么没了理智,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不信,所以她亲自来了女监!
可结果……
唐蓁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心口就像是抽搐一样的疼。
恍惚的,她好像还能回想到当初她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眼看到的那两张焦急的面孔,一张漂亮温润,无论何时都好像美玉的隽永。一张稚嫩纯真,那双黑漉漉的眼睛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沉溺。可现在……
唐蓁蓁转身,离开。
黑色的斗篷在女监的监门荡起微微的冷风。
唐莹猛地一个激灵,爬着到了监门,从缝隙里探出手去想要抓唐蓁蓁身后的斗篷,“二姐姐,二姐姐,是我错了,我错了!二姐姐,饶了我,给我一次机会,二姐姐……”
手在空中晃了几晃,终没有抓到唐蓁蓁身后的斗篷。
唐蓁蓁没有停,继续前行。
“二姐姐,我错了,是我太倔强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都听你的,二姐姐,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二姐姐……”
隔着门监,唐莹瞪着唐蓁蓁离开的背影,只想唐蓁蓁能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只是停下片刻,霎那。
只是,唐蓁蓁终究是离开了女监,消失了身影。
女监内,唐莹跌坐在了地上,痛哭失声。
女监外。
大雪飘扬。
天地之间已经盖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天色。
唐蓁蓁抬头,探出手来。
雪白的雪花飘落在她的手心,甚至还有一枚雪花沿着她的袖口滑入她的手腕,落到了那枚七宝环上。
手腕上的七宝环,乍然间绽放了光华。
原本四周的人都在低垂着眉眼,可此刻也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唐蓁蓁察觉到,并没有刻意的遮掩。
她凝睇着那枚七宝环,直到那枚七宝环恢复了沉寂,才收拢了袖子。
重新裹入斗篷当中,离开。
一行人紧随而去。
女监内,一众的女狱们面露惊讶。
虽然她们是看守宗人府,可不代表她们对外面一无所知,太子妃是天命之人的传言早就传到了她们的耳朵里,再加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难道说那根本就不是传言,是真的!
只是宗人府规矩森严,各自脸上的惊讶一闪过后就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
当众位的女狱们大多散去,一人无声的出现。
俊朗的面容带着浓浓的疲惫,嘴角紧抿,看了眼先前唐蓁蓁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转身隐入女监中,身影快的像是一道淡淡的烟雾。
女监中。
唐莹抱膝痛哭。
直到现在她还弄不明白,那天她只是忽然晕倒,怎么一睁眼自己竟到了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没有被褥没有床,没有侍婢没有首饰,除了身上穿着的囚衣什么都没有。
孤零零的,还不到她的绣房一半儿的小地方,除了稻草,就是一只让她难以面对的恭桶。
一开始任凭她怎么喊,怎么闹,都没有人理她。天亮的时候还好一些,当天黑了,一丁点儿的光都没有。漆黑的夜里,总会听到莫名其妙的 声,像是老鼠,又像是别的让她心惊胆颤的东西,她怕,哪怕是稍微一动,就有什么东西过来拽住她的脚。当天亮的时候,她全身僵硬的连动也动不了。
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
后来,终于有人来问她,可她一个字也不敢说。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出来一个字,她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她以为她够隐忍,够坚强,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什么都说了。
怎么会,怎么会!
他不是喜欢大姐姐吗?哪怕是那个让她都厌恶的二姐姐,那个人不都怀着那么一丝的怜悯吗?何况,何况她几次的帮了他!他又怎么能……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低沉的嗓音像是穿过重重的云雾,越过的千山万水跋涉而来。只是似有若无的那一声,唐莹便忽的一顿。愣了愣,唐莹猛地抬头。
就在她前面不远的监门前,站着的不正是她的兄长么!
泪水倾盆而下,唐莹扑了过去。
“大哥,你是来接我走的,是不是?大哥!”
“是父亲的意思?对了,母亲怎么样?是不是没事了?”
唐莹喋喋不休的说着,隔着缝隙,双手更死死的揪住唐昭明,怎么也不放。本就布满灰尘的脸上因为泪水变得更加的斑驳狼狈不堪,唐昭明看在眼里,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