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福利戈竟若无其事,好像人家不是在骂他,而是在骂另外一个人。他又在那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并暗示大伙主人也参与了赌博。
安乞哥听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气昏了,尤其是当着这许多旁观者,被他这么一说,人家果真猜疑地打量起他来了,仿佛福利戈并没输去了安乞哥的钱,倒像是他安乞哥扣住了他的钱一般。于是安乞哥说道:
“你这该吊在绞刑架上的恶徒!你把我的钱偷去输光了,现在又胆敢跟我开玩笑,缠着我不让我动身!”
谁知福利戈依然装傻充愣,好像人家骂的并不是他,继续说那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安乞哥最终看穿了他那流氓无赖的本质,不再搭理他,自己骑上马,顺着大路,朝目的地奔去。
狡黠的福利戈立刻想出一条诡计,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衬衫,跟在马后,快步追去。安乞哥只顾催马加鞭,只想撇下这个讨厌的家伙,图一个耳根清静。这样奔了六里路,福利戈依然跟在后面,他向前一望,只见大路旁、田野中,正有几个农夫在种田,就大声嚷道:
“捉贼呀!捉贼呀!”
那些农夫听到叫喊,果然一起动身,拦住了安乞哥的去路,他们愚蠢地认为,前面的这个是强盗,抢劫了后面的那个人,因此把他捉住了。尽管安乞哥竭力分辩,再三解释,可是他们哪儿肯相信?不一会儿,福利戈已经赶到,只见他怒容满面,喝道:
“好一个没良心的贼,竟偷了我的东西逃了,我恨不得把你一刀杀死!”说着,他又回过头对农夫道:
“诸位,瞧他把我害得好苦!他输光了钱,竟把我丢在客店里!幸亏老天有眼睛,靠着各位帮忙,使我追回了失物,我将永远感谢你们。”安乞哥把真情实况告诉他们,可是他的话偏没有人听。这些农夫,听了福利戈的话,一拥而上,把安乞哥拖下马来。福利戈剥了他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骑上了他的马,扬长而去。福利戈回到锡耶纳,逢人就说,他和安乞哥对赌,赢得了那匹马和衣裳。
可怜的安乞哥身上只剩一件衬衫,没有一分钱,流落到一个亲戚家,等待父亲再一次的资助。
福利戈就这样凭着狡猾,破坏了安乞哥的美好计划,当然,有朝一日,福利戈还是逃不过惩罚的。
第九天·故事第五
佛罗伦萨有个叫尼可洛的富豪,在城外不远处新盖了一座华丽的别墅。他把室内所有漆绘的业务承包给了勃鲁诺和布法马可,他俩又雇了奈洛和卡拉德林来帮忙。
尼可洛有一个儿子,名叫腓力波,年轻未婚,经常把女人带到别墅来取乐。
有一回,他从妓院带回一个叫尼可罗莎的姑娘又来这里玩儿。
这姑娘花枝招展,楚楚动人。中午卡拉德林在井边洗脸时见到了她,竟然对她一见钟情,坠入情网,不能自拔。
当天下午,他的三个工友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们决定利用他痴心妄想、愚钝无知的心理,先从他那儿骗吃骗喝,然后再戏弄他一把。
勃鲁诺忽悠卡拉德林说,只要听他的安排,他可以帮他如愿以偿,随心所欲。但此事绝不可以让姑娘的男友腓力波知道,否则工钱难讨,小命难保。
卡拉德林感激不尽,点头称是。他特意对勃鲁诺说,此事可以让布法马可知道,但必须对奈洛保密,因为后者是他妻子苔莎的亲戚,他怕传到妻子的耳朵里。
见卡拉德林这个蠢货初步上套,勃鲁诺便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他偷偷找到腓力波和尼可罗莎,把卡拉德林是怎样一个人物,他现在存了怎样的痴心,说了些什么话,都一一告诉了他们,又跟他们商量了一阵,大家该怎样说话行事,好设下美人计,让这只自作多情的呆鸟自投罗网,岂不有趣。
这两个年轻人觉得好笑,同意配合,欣然默许。
不一会儿,已到傍晚用饭时分,这几个画匠歇了手,下楼来到院子里,遇见了腓力波和尼可罗莎,就故意逗留一会儿,好让卡拉德林显一下身手。
只见他瞅着尼可罗莎,挤眉弄眼,做手势,丑态百出,只怕是一个瞎子也觉察到了。偏是那个姑娘依着勃鲁诺的主意,又极力跟他敷衍,更弄得他心痒难熬,那姑娘看见他这等光景,心里暗暗好笑。
对卡拉德林的举动,这姑娘的男朋友腓力波则佯装熟视无睹,不曾注意。
晚饭后,在三个工友的催促下,卡拉德林恋恋不舍地离开别墅,跟随他们返回了佛罗伦萨城,一路上意犹未尽。
第二天上午,卡拉德林为情所困,连干活也没有心思了,整天只想着跟这姑娘做那好事,巴望能够见到她一面。那姑娘也是个伶俐人儿,按照勃鲁诺的嘱咐,故意给了他许多见面的机会。勃鲁诺做了两人之间的牵线。
勃鲁诺和布法马可搭档,一起来玩这出把戏,看到卡拉德林整天痴痴呆呆,好不有趣。他们假借那姑娘的名义,向他要这要那。卡拉德林只希望他们在这件事上多出把力,尽力讨好他们,三天两头请客吃饭。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那姑娘依然可望而不可即,卡拉德林连个屁也没捞到。他眼看壁画的工作就要结束,心里可着急了,因此他缠住了勃鲁诺,苦苦求他,要帮这个忙。
两个多月来,勃鲁诺他们几个从他身上骗吃骗喝,也差不多了,就决定最后再戏耍他一把。
恰好,勃鲁诺见那姑娘又住到别墅里来了,就去跟她和腓力波商量妥当,将戏耍这呆瓜的方案向他俩和盘托出,这两个年轻人听后不禁捧腹大笑。
于是,勃鲁诺回来便忽悠卡拉德林说:
“听着吧,老兄,那位姑娘口口声声在我面前说,一定让你如愿以偿,可是却一直毫无动静,我看她是故意吊你的胃口。既然她回回失信,那么我们也顾不得她愿意不愿意,只要你同意,我们就再也不放过她。”
卡拉德林忙问具体如何实施,如何操作。
勃鲁诺装神弄鬼,拿出一块破布,硬说是一道符咒,他告诉卡拉德林道:
“听着,卡拉德林,你只要用这道符咒在她身上碰一下,她就立刻跟着你走,听凭你的摆布。如果腓力波今天出去,你就找个借口,跑去跟她搭讪,趁机就拿这个碰她一下,接着回头就往那边谷仓里跑,她自会跟着你来到谷仓。那儿真是一块让你行事的好地方,谁也不会去的,到那时候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卡拉德林一听到这话,接过了符咒,喜得眉飞色舞。
过了一会儿,勃鲁诺趁卡拉德林不备,又偷偷找到奈洛,吩咐他去给卡拉德林的妻子苔莎通风报信,要她来捉奸。
奈洛急匆匆返回城,对苔莎说:
“人家请他去涂墙,他却看中了女主人,才不多一会儿,他们俩又约好在今天幽会。我特地赶来向你报个信,你好前去捉奸,给他吃些苦头!”
听了奈洛的话,苔莎立刻动身,三步并作两步,向别墅赶去。
勃鲁诺远远望见他们,回头对腓力波说:“咱们的朋友来啦!”
腓力波马上来到卡拉德林他们一起工作的地方,故意对大家说道:“各位辛苦了,我有事要立刻到城里去。请大家继续用心工作吧。”他说完就走,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躲藏起来,暗中窥视卡拉德林的行动。
卡拉德林以为腓力波已经去远了,就丢下工作,溜到院子里,一看,果然只有尼可罗莎一人在那里,就和她搭讪起来。
她早已心里有数,故意凑近他身边,比平时加倍亲热。卡拉德林趁机拿出符咒,往她身上一触,然后连话都不说一句,转身直往谷仓走去,她紧跟在后。
两人一到里面,她随即把门关上,搂住卡拉德林,趁势把他推倒在一堆干草上,自己骑在他身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使他的脸没法凑近她。
就在此时,奈洛和苔莎已经赶到了。奈洛说:
“老天在上,我敢说这对男女一定就在里面!”
苔莎这时怒火冲天,一脚将门踹开,把他俩逮个正着,发疯般地对他又打又骂。
勃鲁诺和布法马可跟腓力波和尼可罗莎躲在一起,把肚子都笑痛了。后来那两个老朋友只装作听到吵闹声,赶来劝架。他们说了许多好话,才把苔莎劝住。
第九天·故事第六
前不久,缪诺纳平原上住着一个老实人,他的妻子,颇有姿色,育有两个孩子,大的名叫尼可罗莎,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丰满窈窕,还未嫁人,小的未满一岁,还在吃奶。
他们一家四口挤住在一间很小的房子里,全靠煮些茶,做些饭菜,供给来往旅客充饥解渴,勉强度日。
偶尔遇到个别因天色已晚,对于来不及赶路的熟人,他们还能勉强留宿一晚,若是生客,绝对免谈。
佛罗伦萨城里有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名叫皮奴乔,常从这一带经过,对那姑娘一见钟情。那姑娘得到这样一位体面的绅士的爱慕,也觉得十分得意,寻机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有意去讨好他。若不是门第的藩篱,他俩的好事早就成了。
所有的困难,都抵挡不住偷情的欲望。心动不如行动,皮奴乔说干就干,现在最关键的是,寻机借宿到她家里。
他和心腹密友阿德连诺,各骑一匹快马,刻意在天色已晚时路过那女孩家。因是熟人,男主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同意了他们留宿的要求。皮奴乔也知趣地以厚礼答谢。
这户人家实在是太简陋了,仅有一间住房,老实人费尽心机,在房里安排了三张床铺。其中两张首尾相连,紧贴着同一堵墙,另一张贴着对面的墙,中间只剩一条狭窄的通路,此外再没有转身的余地了。
主人把单独靠墙算是最像样的那张床铺,让给那两个青年睡。其余两张床,他们夫妇和女儿各睡一张,婴儿的摇篮就放在他们夫妇的床边。
不一会儿,皮奴乔和他的密友佯装睡熟,伺机而动。
又过了一会儿,从他们夫妇的床上传来了男主人呼噜呼噜的打鼾声。
皮奴乔料想这一家人已睡熟了,就轻轻爬下床来,摸到他情人的床上,躺在她身边。她心里又喜又怕,听凭他摆布,两个人多时的心愿,都在这一夜里实现了。
一番巫山云雨后,两个情侣正在温存,忽听得“啪”的一声响,一只猫绊翻了什么东西,惊醒了主妇。她怕出了什么事,爬下床来,暗中摸索着,去室外到那发出声响的地方察看一下。
她刚出门,内急的阿德连诺憋不住了,急着要出去方便,却被摇篮挡住了去路,他只得抬起摇篮,移到自己的床边来。等事毕回来,哪儿还想得到把摇篮放回原处?他只管爬上自己的床,继续睡去。
主妇迷迷糊糊,什么也没找到,懒得点火细看,嘴里只是骂猫,仍旧回房去睡。她径直走到丈夫睡着的那张床铺,一摸,床边并没有摇篮,暗暗对自己说道:“我的天哪!我险些闹出笑话来,我差点爬上客人的床呢。”
她再走几步,摸到了摇篮,就爬上床去,睡在阿德连诺身边,把他当作自己的丈夫。阿德连诺这时还没睡熟,心里好不欢喜,将她一把搂住,和她百般亲热,那女人十分快乐。
享受够了的皮奴乔只怕贪睡误事,摸索着回到自己床上,因为摇篮被挪动,这回他也搞错了,一下子躺到了男主人的身旁。
主人被他弄醒了,他也不管,他还以为是跟密友睡在一起,小声向他炫耀刚才跟尼可罗莎之间的好受劲儿。
男主人一听,感觉事不对,立刻发了火。
皮奴乔也意识到了自己嘴巴不争气,已酿成大错。
两个男人互相对骂起来。
直到此时,这个胸大无脑的主妇居然没听出来,还以为是两个客人在互咬,还以为自己是睡在丈夫怀里。
又过了一会儿,这主妇依着口音,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后来她终于明白她是睡在谁的床上,靠在谁的身边。
她果然不愧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女人,什么话也不说,立刻起床,拿着摇篮,在漆黑之中,摸索到女儿床边,就爬了上去,和女儿睡在一起。
于是她只装作被丈夫吵醒,叫着他,问他跟皮奴乔闹些什么。
“你没听见他说,他今夜跟尼可罗莎干的好事吗?”那丈夫反问道。
为了遮丑,这女人坚持说她一直跟女儿睡在一起,她坚持说皮奴乔是夜游梦话,不足为信。
阿德连诺在旁边听得分明,觉得这主妇真是聪明,只一句话就遮盖了她自己和她女儿的丢脸事。于是佯装正经,大声呵斥皮奴乔,要他结束梦游,回到自己床上。
皮奴乔听见他们的话,心里有数,果然像是在梦呓般胡言乱语了一通。主人不觉咧开了嘴,哈哈大笑起来,又把他摇了几摇,皮奴乔这才装作醒过来了。
皮奴乔装着睡眼惺忪,把身子从主人的床上撑了起来,走回到阿德连诺那边去。
天亮后,两人翻身上马,踏上了回城的路,各有收获,心满意足。
从此以后,皮奴乔另找机会和尼可罗莎幽会,那母亲则不时提起那一夜发生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