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盈似乎听不到,额上大滴大滴的汗液滚滚而下,扭曲的脸左右摆动着,猛地,一只手从被中挣出——
那只手,是没有受伤的那只,伸在空中像要抓住什么一般地晃动着,手上五指曲张,惨白无色。
“唐三小姐!”柳乘风一把抓住那只手,并且稳住那保臂。
这样大辐度的动作无疑会牵扯到身体的其它部分,更会牵动伤口。而那只臂一入手,便感觉到渗骨的冰寒,好像抓住了一块千年寒冰。
柳乘风不由手中一缩,但未完全缩开就又紧紧抓牢,咬着牙不让自己松手,一双眼也仔细地看向唐盈的面孔。
“祖……祖父……”唐盈在昏迷中似乎在申吟,不甚清晰地唤着。
她的唇因为曾狠狠地咬过一只匕首后又咬过一只手腕,已经**翻卷,尤其下嘴唇,伤痕极大,本是结了痂,现在又因为疼痛而被自己的牙咬得鲜血淋漓。
她是痛苦的,非常痛苦!
柳乘风看着,一只手摸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刀痕后,分别摸了她的左脸与右脸。
当确定了那青白与妖红两色果然一寒如冰、一灼如火时,他的眉头拧到了常人无法拧到的程度,眼睛定定地看着唐盈可怖的脸。
“唐三小姐!你是唐家最骄傲最杰出的三小姐!你是最坚强最韧性的唐三小姐!你要活!一定要活!”紧紧攥着唐盈臂的手用上了力,柳乘风似乎要把一种信息传到唐盈心中去。
他的力道无疑增加了唐盈身体的感受力,那火与冰的煎让唐盈神智皆失,恍恍惚惚中只有痛楚,只有折磨……
痛得无力,被折磨得颤抖,想偎在最亲近的人身边。
记忆深处,很久很久以前,她很想像鸟儿般天真快活地偎在祖父膝前撒娇,但祖父是严厉的,将她从父母身边带开后,便苛刻地教她武艺,授她制毒研毒之方,更教她江湖险恶、处世之法!
她的天真,便被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所淹没;她的快活直白,也被那江湖之道一点点压抑收敛……而她在十六岁那一年,被祖父牵着手,以隆重的形式引荐给所有门人,并被允许立在唐门最神圣的祭坛前,像所有男儿一样可以对祖先神灵祭祀时,她突然发现,祖父严厉的表相下是对她无以复加的疼爱。
那疼爱,是将她当作男孩儿一般的爱,祖父对她原来是寄予了厚望!而她在那一天起,所得到的已比许多女儿家多了很多。
于是,她对祖父有敬,也有孺慕与感激,还有同样的爱,现在,她很痛,痛得想依偎在祖父身边,汲取一份力量……
但是什么在箍着她的手臂?那紧箍的感觉比起水火交织的痛似乎不算什么,却让她渐渐得有些意识,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的话语……
“唐盈,你要活,一定要活!你要用你的骄傲与坚强,闯过来!”
是的,她是唐盈!她是骄傲的,她是坚强的!她曾经认为她是非常出众的!而她的出众在遇到了一个人后,似乎便变得如明月身旁的一颗普通星子般,不再耀眼,不再显亮,但她却无怨有怼,也无所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