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么吵?”
凌纵走出土地庙,只觉得巨大的声浪从县城方向传来,再看小翠以及一些家丁,他们都是满面茫然,不知所以。
白婷并没有走远,此刻又折返回来,猜测道:“好像是欢呼声,莫非主干道开通了?”
凌纵想了想:“你们先留在土地庙,我回县城看看。”
白婷点了点头,目送凌纵和小翠离开。
“姐,我们现在就跑吧。”白毅扯了扯白婷的衣角。
白婷下低头,脸色瞬间严厉,就像恨铁不成钢的家长,嘴角微微下撇:“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小弟!”
她翻手如影,熟练的往下一敲。
“啪”的一声脆响。
白毅捂住头蹲在地上。
“坏蛋坏蛋,老姐野蛮嫁不出去。”
“站起来,没听他说了吗?男儿应该自强自立,你瞧……哼,你还哭,你还敢哭!”
白婷曲起纤细指头,作势又要再敲下去。
“他又不是我姐夫,听他干嘛。”白毅眼泪汪汪瞪着白婷,嘴唇蠕动,想哭没哭。
“啪~”
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白毅蹲在地上不站起来了,他捂住头仰起脸,恶狠狠道:“你们就欺负小孩,等着瞧,你们等着瞧。”
白婷不再理他,转而望向已经消失了背影的凌纵一行。
“没发现吗?他才是零邑的主人。我们没的选,只能相信他了。”
这番话不知是对白毅说的,还是对自己说。但当说完之后,她就变得毫无负担的拖着白毅走入土地庙,继续做更深刻的教育。
……
路上,凌纵遇到了一衙差。
这衙差奉县大老爷的命令,邀请凌纵去百庆居饮宴,他说已经有同僚去邀请凌老爷了。
衙差不知道饮宴的因由,但说县老爷把零邑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邀请了。
于是,凌纵把小翠打法回土地庙。
一路上,凌纵听路人纷纭,就说打通主干道的强人如何厉害,据说他从容走过主干道,那些又高又多又易崩塌的雪渣便自动分开,如同迎接大人物的仪仗队,更重要是,全程那个强人都没有动过手。
“这等强人竟然来到零邑?”
凌纵忽而心烦气躁,零邑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凭什么让这种猛人光临?
除非……
白婷、刀疤脸?
凌纵有着无数猜想,但当踏入百庆居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显得彬彬有礼,并露出自认为最帅气的笑容。
雅间。
“呵呵,凌纵来啦,来,这边坐。”
县老爷自从跟凌纵合作坑行商之日起,便变得非常热情,如今山猪般的外形已经向家猪的体态发展了。
凌纵坐在县老爷左则。
无论在那个时代的正式场合,坐位的排序都有讲究,主位坐谁,左下、右下、次座坐谁,以此类推来决定身份和地位。但是今天的排座很奇怪,县令大人竟然坐在主位左下,凌老爷坐在主位右下,主位却悬空。
凌纵心里有了计较,在宴请主角到来之前,他偷偷跟老爹打了个眼色。
凌老爷瞄了主位一眼,继而微微摇头。
最终还是县老爷低声跟凌纵交个底:“这次宴请一位周地的强人,本官在圣都之时曾见过一面,其身份不便透露。凌纵你好生注意,可别在显贵面前失了礼仪啊。”
圣都的贵客!
凌纵收敛神色,微微点头。世上只有一个圣都,那就是周王周天子的都城,那儿是天下权贵的集中地,就连各国诸侯在圣都都有府邸。而生活在圣都的强人,不用想也知道何等风云。
没多久,一个颌下留着刺猬短须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衣着平常,相貌也平常,是那种在路上遇见也不会打招呼的样式,但是一双眼睛偶尔闪过的精光,却令人生畏,这不是修真者的逼人气场,而是久居上位养成的审视和威压。
“适才打通了东南向的道路,耗费了些时间,各位莫要介怀。”
此人语态平和,没有半点上位者的姿态,但强人就是强人,没有人会因为他客气而产生任何轻怠。一瞬间,在场士绅包括县令都站了起来,各以礼节招呼。
当主次落座,中年人爽朗一笑,道:“庄良原本去蔡地办事,听闻零邑封县,所以赶来打通道路。听说零邑的土地庙非常灵验,倒是想去礼拜一番。”
蔡地,指的就是蔡国。
听到这番话,凌纵倒是放心了,只要这个叫庄良的强人不插手白婷他们的事,自己就不会受到牵连。不过想想也对,像他这种要身份有身份,要实力有实力的大人物,又怎么会追赶一双只有点儿身份的姐弟?
毕竟无论是刀疤脸还是黑痣中年,也只不过是炼气境的修为罢了。
根本没有可比性。
一轮饮宴宾主愉快,唯独凌老爷的行为有些古怪,而连带着,叫庄良的强人也有点奇怪。
庄良对凌老爷很客气,凌老爷则刻意躲避某些话题,对庄良只保持贵客的尊敬。
后来,庄良把注意力放在凌纵身上,大赞他年少有为,甚至还趁着酒兴,送出一份方士的功法。
一时满座皆惊。
这可是大礼!
萍水相逢你送那么重的礼干嘛?
连凌纵也感到不可思议。
庄良推放下薄薄的传承印记,道:“这名为《深幽》的功法来历诡秘,据说出自于刺客门派绯衣楼,但又有传说,是绯衣楼掠夺了某个豪门,以此当做门派传承。但不管如何《深幽》也是上乘六品的稀世功法,最适合凌纵你这种少年英杰。”
凌老爷听到《深幽》二字,马上就变了面色,他借饮酒的动作,以盏遮面。然而尽管掩饰得非常好,但还是被凌纵捕捉到。
他心中一动,收起传承印记,没多久便借口暂离宴席。
百庆居外,凌纵吹了冷风,忍不住真的跑去了茅房。
凌老爷也出来了,他面色有点怪,见到凌纵从茅房出来,便直接道:“若无展翅翔空之力,暂且在巢中养身。无参天之势,莫要伫立江河。纵儿必须谨记。”
凌纵取出《深幽》掂了掂,问:“爹为何对庄良持有如此戒心?”
凌老爷低沉地笑了笑:“再滂湃的大雨也有缝隙呢,无论是周王朝还是诸侯国,他们有堂皇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面。庄良此人志向远大,会给凌家带来是非。”
“凌家?”凌纵心如电闪,忽然想起当日向老爹索要修炼功法时的家族故事,他贼兮兮的问:“难道凌家还有什么宝贝……”
他欲言又止。
凌老爷一拍凌纵的肩膀,没好气道:“凌家的宝贝都在你手上了,你还想要些什么?”顿了顿,他忽而叹息道:“如果还真的有什么,也就只剩下死忠于周王的名声了。”
名声?
凌纵虽然还不懂名声在政治中的主要价值,但不难理解成自己现在的风光,也正因为有个好名声。
他捻起《深幽》的传承玉片,问:“要不,我把传承印记还给庄良?”
凌老爷一挥衣袖,转身道:“先祖一介布衣,尚且能位极人臣。我儿天纵之姿,难道不能开拓显赫基业?”
怎么扯到这事上面去了?咦,不对……先祖?我?
一瞬间,凌纵的脑海犹如闪电划空,照亮了一切。
凌家第六代嫡亲惨遭灭门……
《深幽》,传闻为某豪门的传承……
周王朝阴暗的一面……
“靠,好狗血喔。”
凌纵借着酒意,也不会百庆居了,直接就回土地庙。
……
小翠也许因为够单纯的缘故,她修炼起来还挺有感觉,虽然没有凌纵那般妖孽,半年不到就炼气中期,但她已经入门了,估计再有半年就能迈入炼气境,使剑也越发得心应手。目前战力方面,也能挑战炼气初期的方士。
她渐渐喜欢了剑,几乎睡觉都抱着,她甚至能从剑上面,找到一份宁静和对将来的希望。
或许正如少爷说的那样:再迷惘的人也要有希望的光。
她找到了光,而赐予她光明的人,此刻正严肃的看着她。
凌纵道:“我欲周游列国,领略各地风情,奈何家况难以安心,小翠你修炼套学,大成之日不亚于通源修士。所以,凌纵想请你看守本家……”
小翠懵懂的点了点头。
凌纵临走之前都有所安排,由于凌家有死忠于周王的名声,只要周王不跟诸侯发生撕逼大战,一切自可无恙。如此,凌纵反而省下不少布置。唯一考虑就是凌福逐渐老去,家里没有新生代的修真者。
思来想去,还是小翠最适合留下来,她心思单纯,也不适合外面的尔虞我诈。
自己此行凶险难定,路途又不好走,加上还有白婷和白毅两个祸害……
鉴于种种,凌纵决定孤身出门。
当小翠反应过来,凌纵已经走远了,她连忙追出去,急声问:“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凌纵摆了摆手:“五年。若五年不回,一切难说。”
五年之后就是二十二岁,先天寿命的极限。
就看这五年了。
凌纵对未来充满信心,他找到凌福,留下书信和一些传承印记,又把蛊虫遗蜕送给母亲。他就这样简简单单,背着个用以掩饰虚神域的包袱,与白婷和白毅往东南出发。
山川大地,从此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