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心中惊骇,面上却丝毫不露,哈哈一笑道:“晚辈本非修炼中人,心中也无正邪之分,至于所谓魔道中人如何如何,更是一概不知,前辈这一问却是多此一举了。”
独孤红道:“小子倒是会顺情说好话,不过你叫老夫如何相信与你?”
叶落道:“前辈信与不信我并不在意,晚辈只是实言相告罢了,况且您都说过了不会给我好处,还骗你作甚。”
独孤红一愕,想起自己却是说过这话,便道:“你小孩子懂什么,老夫身为大魔头,没有那言出如山的虚伪习气,但只要看着顺眼,没准一高兴就将我的得意武学‘心痕经’传授你一二也未可知。”说罢,元气一收,将叶落放开。
叶落 这才心下一松,却把头一摇道:“晚辈从来不强人所难,前辈既已说过好东西都要留给您的孙女,晚辈怎好厚着脸皮讨要,不可不可。”
叶落已然猜到因为先前自己叫出玄冰离火蚀魔阵之名,独孤红必定是以为自己或许通晓破阵之法,是以这才变脸。
不过叶落却并无破解法阵的能耐,为免又和杨传夫妻一般,弄了部《玄兵真解》在他身上,还非教他帮忙带回天璇宗去,使得叶落费尽心思却找不到天璇宗在于何处,岂还能再加破解玄冰离火蚀魔阵这样一桩自己目下根本做不到的为难差事,是以只好极力推脱独孤红的示好。
独孤红何等骄傲,人家不愿,他可不会强求,当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良久,叶落发觉独孤红平复下来,想起先前他提过万法宗精通法阵之事,与自己所学不尽相同,当下忍不住技痒,问道:“前辈刚刚说过的万法宗可有什么传世法阵留下吗?”
独孤红原以为叶落既知玄冰离火之名,便极有可能是万法宗的后世弟子,或许有破解这困缚自己千年之久法阵的本事也未可知。可当叶落说出自己并不知道万法宗之事时,忍不住一阵失望。
此时又听他提起此事,不由得长叹一声,然后才道:“万法宗建派不久,就与那时的天远世界第七圣地仙元宗发生了冲突,结果惨遭灭门。据说有一小撮天赋绝佳的弟子提前逃了出来,却是再也没人见过他们踪迹,不过只知他们破阵之能尤其厉害,说起传世阵法倒真没听说过。”
叶落“哦”了一声,低头沉思片刻:“晚辈斗胆,敢问前辈为何会被困在此处,您可是真的被困在此一千多年了吗?”
独孤红一怔,没料到他会问出这样话来。见这少年目光灼灼,内中似有深意,沉吟片刻后才嘿嘿冷笑道:“老夫被困于此,无非就是因为身为天魔后人,这才受到所谓正道中人的讨伐追杀。(叶落面露好奇,不知天魔后人与一般意义上的魔道修士有何分别)只是这般卑鄙无耻的小人战我不过,便使诡计,竟然以我年纪幼小的乖孙女为要挟,将老夫引入这太古以来就封死无数修魔人的镇魔洞中。”
独孤红说起往事,眼中愤恨之火陡升,随着他情绪激动,一道狂霸气息凭空出现,以他为中心充斥于空间之内,连叶落也感觉到阵阵压迫,好在此时藏于体内的太阴元气自行运转,立时化解大部分压力。
嵌入墙壁的大铁链无风自动,竟然哗啦啦乱响起来,自上面传来的乌光忽然陡然强盛浓重,仿佛唯恐独孤红挣脱逃走似的。
只见他须发怒张,有若狂神,继续说道:“镇魔洞虽然凶名卓著,曾困死过许多大魔,却还不放在老夫眼里,于是老夫单枪匹马就杀了进来”叶落忍不住插嘴道:“前辈怎不当心对方埋伏?”只是独孤红怒目一横吓得他急忙噤声。
独孤红语气一转道:“老夫当年纵横天下,桀骜不驯,自以为天下无敌,却怎么也没能料到这镇魔洞中竟然有着上古时代无上高手布下的两重法阵;千幻封魔图和玄冰离火蚀魔阵。老夫自问功力通神,但终究还是被这传世阵法所困。”
神色一黯,竟露出泫然欲泣的摸样,说出话来更是已带哭腔:“老夫被困也就罢了,却害的我那宝贝乖孙也要陪我在这山洞中受那孤寂封困之苦,老夫老夫如何对得起她?”
说到这里,恨恨不已的眼中竟有浑浊老泪滑落,先前根根直立的须发似乎也耷拉下来,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则更叫叶落瞠目结舌。
“啊呜我的嫣儿!”惊天动地的哭号震耳欲聋,在这已算宽阔的石室内隆隆大响。叶落急忙捂住耳朵,万料不到独孤红如此彪悍的人物会说哭就哭,竟在此时大放悲声,一时间 他也被弄得糊涂了。
石室虽然空旷,但在独孤红鬼嚎般的大响之下,四壁也被震的嗡嗡轰鸣。
叶落知道再不加以制止,恐怕他的哭声会越来越大,最终非把自己震得昏过去不可。他脑筋转的极快,料定了独孤红一生之中最为挂念的必是他口中念念不忘的孙女无疑,是以大叫一声道:“前辈,您孙女来了!”
这招果然好用,独孤红惨嚎戛然而止,滚圆的双眼急忙四下打量起来,待看清四周空无一人后这才幡然醒悟,怒道:“臭小子敢拿嫣儿说笑,信不信老夫立时就宰了你!”
叶落被他一瞪,觉得像是被就欲择人而噬的上古凶兽盯上了一般,心里打了个突突,忙道:“晚辈怎敢乱开玩笑,只不过若您再哭下去,晚辈可就承受不起了,是以才想请前辈口下留情。”怕他再行追究,叶落便岔开话题道:“对了前辈,看您刚刚紧张的情状,到好像您孙女就在此间似的?莫非他也被困在这里,怎么晚辈见不到她?”
独孤红仰望石室穹顶,仿佛神思遥远,良久才道:“那时大战之中,因我大意之故,嫣儿才被贼子所掳,困在这镇魔洞。老夫拼死闯了进来,可是正道狗贼们早有准备,先行发动了千幻封魔图封住洞口,我祖孙二人再想逃出已是无望。而就在此时,布于这石室中的玄冰离火蚀魔阵也即将发动,此阵又与千幻封魔图有所不同,乃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专门为我所备,其目的就是想让我千年不死,长受尽炼狱之苦,难得超生。只是老夫皮糙肉厚自是不惧,却如何忍心让我的嫣儿受那许多苦处。于是不顾她哭泣反对,赶在法阵发动之前,拼尽全身功力施展我天魔教神功‘心痕经’,再加那武道大帝都求之不得的上古神物太初神源,终于将嫣儿封印在太初神源之中。那太初神源夺天地造化,具有神异威能,嫣儿身处其中,可使她永久沉睡,肉身灵魂经历万世而不朽,端的是不世出的无上秘宝,天地间恐怕也就只有一枚而已。”
独孤红将太初神源说的神乎其神,然后细细打量叶落此时的变化,发觉他并未因听到这样的绝世神物而有丝毫震惊,反而是露出唏嘘慨叹的摸样,似乎颇为自己祖孙二人的悲惨境遇而感怀伤悲。独孤红眼神之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变化。
叶落思索片刻,想及老头子说过:“世间修者正邪难辨;正道中人亦多为恶,魔道中人却也有善举。然而之所以魔之为魔,确实是因为其间残忍好杀之辈在所多有,修炼邪恶功法的更是大有人在,是以断不能以一己好恶来判断魔道之人是好是坏。”
念及此处,叶落面上露出犹豫之色,仿佛遇见了什么难以抉择之事,独孤红不知他所思为何,却也没有出声打断,只觉这少年比起刚刚进来之时发生了许多变化,仿佛就是绝然不同的两个人似的。
叶落忽然抬头道:“前辈,你如何能够证明方才所讲之事句句为真?”
独孤红将头一昂,嗮道:“老夫纵横四海,杀人无数时,你这黄口小儿还不知身在何处,老夫何须向你证明些什么,你爱信不信。”说罢大头一甩望向别处。
落道:“若是说晚辈有本事解去玄冰离火蚀魔阵加诸在您身上的痛苦的话,您可否告诉晚辈呢?”
独孤红一惊,转过头来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难不成你先前告诉我不是万法宗弟子是骗我的不成?”说着话眼中已显怒意,若是叶落所说有一句不对他心意,恐怕这千年前就已名动天下的大魔头立时就会发作。
叶落故作深沉地道:“难道在前辈开来普天之下就只有万法宗能够破解这玄冰离火蚀魔阵吗?”
独孤红一愕,但转瞬又道:“千年之前,放眼整个天远世界,在法阵一道上可堪称为博古通今的也就只有万法宗宗主郑文玉而已。当年就是因为他无意中的一语道破了仙元宗护山大阵仙元剑阵的弱点所在,这才使得我天魔教有机可趁,并在一次大战之中打得仙元宗死伤惨重。也正因为这样,仙元宗才迁怒于郑文玉一手创建起来的万法宗,最后导致万法宗灰飞烟灭。”
叶落一撇嘴道:“都被人家灭教了,还敢称什么法阵一道的大宗师,在我看来不过一学艺不精,徒落笑柄的丧家之犬而已。”
独孤红把眼一横道:“老夫身为魔道之人,却也不喜欢大言不惭的无耻小人,你有何本事敢如此小视前代高人?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到真要将你常年留在此地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叶落微笑道:“前辈被困法阵之中,有如虎入牢笼,自身尚且自顾不暇,却还要教训起晚辈来。不过晚辈却不是个见死不救之人,是以还请前辈说出你的遭遇是否为真,不然晚辈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是帮了一位可能会危害世间的大魔头,到时再想后悔的话恐怕为时晚矣。”
独孤红眼睛一亮,的:“小子,你真有办法救老夫出去?”
叶落神色一暗道:“晚辈粗识法阵之学 ,也有心相救于前辈,然而上古法阵经天纬地,或可困龙伏神,晚辈微力绵薄,也只能勉力一试而已,至于结果如何倒有八分是要听天由命。”
独孤红叹了口气道:“老夫被困于此千余年,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能不能出去倒也无妨。不过事到如今,却有一事想要求你,只不知你有没有胆子答应。”
叶落把胸脯一挺道:“男儿生于天地之间,不求顶天立地,却不能负了朋友情谊。晚辈虽与前辈只是初识,但前辈风骨傲然为晚辈生平所仅见,心下实是敬佩无已,前辈但有所命不妨说来一听,直叫我能做到决不推辞。”
独孤红见他并非一上来就把话说得满了,为人着实谨慎;但也没有因为惧怕自己而胡乱应付,心中对叶落不由得又高看了几分,当下道:“这件事你若能助我做好,别说是财富宝藏,神功秘籍,就算你想要我这条老命,老夫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双手送上。”
叶落慌忙道:“前辈小瞧我了,晚辈虽然出身卑微,却从未对金钱地位有过觊觎的心思,现下我就放下这句话;前辈所托之事,但凡能够做到,晚辈绝无任何条件,倘使存了一点自私自利之心,就叫我不得善终。”
独孤红魁梧的身子一震,目光竟然柔和了下来。过了一会才道:“好男儿,老夫糊当真是没看错,不过我虽被称作魔头,行事向来不拘小节,但 对臭味相投的至交好友说出的话从不反悔,是以断断不会白白让你沾惹这麻烦,。”
叶落一揖倒地道:“前辈乃是前代高人,晚辈能得见尊颜已是此生幸事,哪还敢以知交好友称呼,晚辈万万不敢如此放肆。况且晚辈还不知前辈吩咐的是何事,能不能做到尚未可知,怎敢轻易就领受前辈心意。”
独孤红哈哈大笑道:“我独孤红且是拘泥于年纪辈分之人,你我就算以兄弟相称,老夫也不会有丝毫介意,不过就怕我宝贝孙女不肯答应有你这样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少年做叔公罢了。”
叶落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想及若有个一千多岁的老女人叫自己叔公,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就听独孤红还在说道:“不过老夫身为天魔教中人,却是不能传你我教镇教神功心痕经,然而老夫岂会骗你,因为我要送你的却是一部比起心痕经还要贵重万倍的无上神功。”
叶落心中一阵惊喜,只听独孤红大声叫道:“你来看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