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完美的事情。
比如现在,顾影歌匆忙赶往医院的时候,心底满满的都是担忧。
路骁被注射了大量的肌肉松弛剂,现在昏迷不醒,而且很可能有瘫痪的风险。
顾影歌脸色苍白,一路上恨不得催促凌源开成云霄飞车。心底的愧疚几乎翻江倒海,与此同时的还有一点莫名的疑虑。
她记得白羽尘和路骁之间的罅隙,可是顾影歌同样坚信,这一切决计不会是白羽尘想要的。白羽尘是个正直的人,他绝对不会想过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路骁,路骁变成现在这样昏迷不醒需要急救,白羽尘心底一定也是一样的内疚。
可是这样的事情放在其他人眼底,似乎就不一定是这样一回事了。
顾影歌看到年渊的时候,年渊直挺挺地坐在急救室外面,见顾影歌来了轻轻拍了拍顾影歌的肩膀:“别责怪白少,他心底也不好受。”
说着,他若无其事地擦了一下眼睛,出去打电话了。顾影歌隐约听到年渊正在说着:“能压住新闻么?”
“嗯,明天的确不能去,抱歉欧阳,这边出了点事情。”
“哦,影歌没事的,她可以到场。”
“好,就这样。”
年渊的声线很平稳,可是顾影歌知道,现在年渊心底一定是翻江倒海的,他只是不说。
可是刚刚那一瞬,年渊擦眼睛的动作没有瞒得过顾影歌,他大概是哭了,顾影歌想,心底堵成一片。
很快,顾影歌看到了白羽尘,白羽尘身后跟着不少不认识的人,他正咋和他们说着话,语气很沉很沉,见到顾影歌,白羽尘微微一怔,连忙大步走了过来:“抱歉。”
张了张嘴,白羽尘道。
顾影歌听到这一声,一直忍着的眼泪忽然就落下来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白羽尘,拉着他检查他的情况:“没受伤吧?”
“没有,抱歉,答应你还给你一个完好无损的路骁,我没做到。”白羽尘道。
他的语气那么沉,像是小孩子做错事时候的样子。
顾影歌看着,心底难受地一塌糊涂。
她最见不得这样的白羽尘,心底堵得要命:“你已经尽力了。”
“你不怀疑我?而且当时我还拦住你,没有让你进去……”白羽尘轻声问道。
顾影歌听得出来白羽尘语声中的不确定,这让顾影歌越发难受起来,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从最开始顾影歌就知道,可是在那一刻,白羽尘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了出去,换成自己变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就这样坚定不移地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顾影歌伸手轻轻抱住了面前的白羽尘:“其实是有点伤心,因为那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挺没用的,嗯,听我说完……”顾影歌笑了笑,笑容有点苍白:“可是后来想了想,被你这样保护着的我,是真的很幸福。”
一个人为什么不愿意去依靠别人呢?
为什么没办法将自己的一切卸下去呢?
顾影歌想,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尝试过认真地去依赖一个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让自己可以放心地依靠。
可是白羽尘不一样,他就是这样沉默不语地卸下了自己坚实的心防。
曾经过过太悲伤的日子,所以慢慢地,习惯了防备,习惯了对人设防,白羽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可是却也就这样坚定地长驱直入,就这样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慢慢地,习惯了白羽尘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他什么都会悄无声息地打理好,留给自己一个安然的世界。
顾影歌含着泪摇了摇头:“真的很感谢你,路骁前辈的事情我很难过,可是仔细想想,如果当时我进去了,恐怕结果也是一样的。”
白羽尘蹙蹙眉:“路骁的病情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我也会找所有认识的人,看看能不能做最好的处理。”
“嗯。”顾影歌点点头:“新闻……年叔在尽力地压下去。”
“我没有关系。”白羽尘摇摇头:“的确是我没有第一时间做出最好的选择,才会让路骁受伤,这个责任本来就是我的。”
“羽尘。”顾影歌蹙起眉头。
看向白羽尘的眼睛,顾影歌一字一顿地说着:“你不是加害人,别说这种话。”
“什么?”白羽尘问道。
“我说的是,你不是加害人,所以不要说出这种让人难过的话,如果说要负责任的话,也应该是由严令来担责任。”顾影歌伸手轻轻揉开白羽尘眉间的郁结。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温柔地让人心碎。
白羽尘忍不住笑了:“谢谢。”
顾影歌的笑容很淡,却还是尽力地弯起了唇角。
有那么一个瞬间,白羽尘以为顾影歌要哭出来了,他知道顾影歌心底有多纠结,他同样知道现在的顾影歌,心底一定满满的都是自责。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她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将所有的一切藏在了心底,深深地,深深地。
如果说要担责任,顾影歌才是最会背锅的一个。
她永远习惯地将所有的一切承揽在自己的身上,认真地对每个人好,然后就这样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影歌,欧阳说等下会过来。”走过来的年渊道。
顾影歌怔了怔,眼底掠过一丝黯然:“路骁前辈的戏份怎么办?”
“只能希望他尽快好起来,不然可能要改剧本,然后将之前的戏份拼接一下,让路骁早点下场。”年渊道。
年渊还是老样子,说话的时候雷厉风行,顾影歌听着,却能够看出年渊的疲惫。
他昨天大概是一夜没睡,眼底一片血红。
“我去处理新闻公关,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被拍到了白少和路骁在一起,这些事情媒体抓的很厉害,如果我们不抢先发声,保不齐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年渊挥挥手,又看了顾影歌一眼,指了指她的头发:“你没睡好吧昨晚?等下回去补个眠,这边你不用担心。”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着想。
白羽尘说,都是自己的错。
年渊说,这边有我们你不用担心,回去补个眠。
就连凌源的温城也一口咬定当时是他们的错,才让自己没有办法进去和严令对峙。
身边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温柔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自己,顾影歌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被温柔地保护着的。
想要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想要用自己的全部勇气来保护爱着自己和自己爱着的人,可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顾影歌方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世界爱着的那一个。
“路骁前辈醒了吗?”顾影歌问。
年渊摇摇头,眼底明显是黯然的:“还没,但是等下麻药过了,可能就醒了。”
他说了个可能,顾影歌愈发担心起来,年渊倒是笑了:“不然你等欧阳来吧,你和他说说话,他现在也挺急的。”
“欧阳导演知道……”顾影歌还没说完,就见走廊尽头的门被人推开了,欧阳大步流星面色凝重地走过来:“路骁没事吧?”
“还不确定,现在正在专家会诊。”年渊和欧阳说了几句话,想了想又低声道:“影歌现在情绪也不稳定,你别刺激她。”
“影歌怎么了?”欧阳一怔。
年渊自然不会说之前严令和顾影歌之间的事情,只摇了摇头:“她自责呢,觉得自己要是当时能帮上忙就好了。”
“哎。”欧阳无奈地摇摇头,向前走去,见了白羽尘也怔了怔:“你在这儿呢?”
“嗯,陪影歌。”白羽尘点点头。
欧阳道:“路骁是真的短时间不能醒了?”
“欧阳导演……”顾影歌脸色有点泛白,摇摇头:“暂时都不能确定,但是下周的戏份大概是赶不上了,因为即使醒了,也要修养一阵子才能出院。”
欧阳看了顾影歌一会儿,点头:“路骁不能演,你呢,怎么看起来这么累?你这周拍摄还能来么?”
顾影歌咬住下唇,正想说话,就听旁边的白羽尘开口了:“她可以。”
“我问影歌呢,你激动什么?”欧阳不满地看向白羽尘。
“她可以,不用问。”白羽尘淡淡道。
顾影歌有点诧异地抬头看了白羽尘一眼,白羽尘平静地笑了笑:“你现在不去的话,在这里也做不到什么,而且情绪调整一向是你的强项……别留在这里让人担心。”
顾影歌虽然心底郁结,却是不得不承认,白羽尘说得对。
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给剧组添麻烦,自己最讨厌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在导演圈里也好,制片人圈子里也罢,顾影歌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因为顾影歌的敬业,她很少会请假,很少会因为自己一些不靠谱的理由离开剧组,更不曾平白无故地放剧组人的鸽子。
手术室的门就在下一秒开了,主治医生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病人家属在吗?”
“我们就是。”白羽尘看了顾影歌一眼,迎了上去。
“哦,白少。”那人显然和白羽尘也是熟识,点点头道:“现在病情基本稳定了,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腿部知觉,暂时有点不容乐观,还要等病人苏醒才能了解。”
“……”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一片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