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励走出包间，在走廊里犹豫着接起电话。
“马励，你好吗？”傅青松的声音传来。
马励没有回答。
傅青松：“我正在酒会上，人很多，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以前我们买不起的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拥有这些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快乐。马励，你还记得吗？去年的这一天，我们俩窝在宿舍看跨年演唱会，晚上吃的是红烧肉，我们俩为一块五花肉让了半天……马励，这几个月，你过得还好吗？”
马励靠在墙上：“跟你有关系吗？”
傅青松：“我们还是朋友。”
“高攀不起。”
这时简翠翠出来上洗手间，带出吕宝高亢的歌声：“死了都要爱……”
“你在干嘛？”傅青松声音变了，“跟谁在一起？”
“作为前男友和别人的老公，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马励不屑地说，“我懂你的心思，傅青松，你过上了高贵的生活，闲暇时居高临下地缅怀一下过去的困窘，再高雅地表达一下对落魄前女友的怜悯，这样能让你心理上获得在你老婆娘家永远无法得到的满足和高潮，我说的对吗？”
“马励，你……”
“还有，你很纳闷吧？被你甩掉后我竟然没有精神失常，竟然还活得挺有劲头，竟然比跟你在一起时夜生活还多姿多彩，听到这些，你很失落吧？”
马励说得正爽，冷不防手机被一个人从后面抢过去，“还有，追求她的人竟然比追范冰冰的还多，你不感到后悔吗？”
马励愣愣地看着史锐一，看着他对着电话胡说八道之后把手机挂断，还给了自己一个得意的笑容。
史锐一把手机扔给马励：“干嘛那么惊讶？”
“你……怎么来了？”
“志强约了我啊！我从公司活动上偷偷溜出来，特意来这里赶下半场的。”
看着史锐一和马励一起进来，易志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影，他赶紧上前迎接：“锐一，你来了。”
史锐一随便跟大家打了招呼，在马励身边坐下。
“锐一，随便喝点什么，唱首歌吧！我记得你唱歌很好听的。”易志强建议。
“马励，咱们点一首对唱吧！”史锐一转向马励，“志强，帮我点一首《因为爱情》”
“我唱不好，你找别人吧。”马励推辞。
史锐一不由分说把麦克风塞进马励手里，“没关系，我唱得好啊，我不嫌弃你。”
前奏响起，史锐一拉着马励站起来，“下面由我们俩给大家献歌一曲，《因为爱情》，希望大家能喜欢。”
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
音乐响起，史锐一形神兼备，唱得足可以媲美陈奕迅，而马励的声音嘛，听上去就不那么和谐了，节拍和音调几乎都不在正确的位置上。
马励盯着大屏幕唱得战战兢兢，所以没注意到史锐一眼神一直温柔地落在自己脸上。而易志强看着金童玉女般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心中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短暂的轻松之后是更加紧张的工作。
2011年元旦第一天，真心团购网的办公室就一副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马励带着广告公司的业务员穿过长长的面试队伍，送他出门：“你的文案要尽快给我，我下午要出差去上海，等我回来广告必须定下来。”
业务员：“是，您放心，我回去就叫他们马上赶出来。您留步，您留步。”
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马励隔着玻璃看到杨随意一本正经地面试别人，还不时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不由得笑了。
“马励，你来一下！”易志强召唤马励。
“什么事？”马励在易志强对面坐下。
“跟你商量一下公司的架构问题。”易志强拿出一张纸，在马励面前唰唰画了张草图。
“我是总裁兼CEO，你是副总裁。杨随意暂时管售后，曹东旭他们四个作为销售部的主力到时候每个人分管一个大区，我们再招个人事经理，一个财务经理，一个编辑，基本架构就搭起来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意见马上提。”
马励拿过纸仔细看，“我们俩的分工呢？我这个副总裁主管哪些部门？”
“销售部和客服部，这两个部门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核心竞争力所在，归你管。我呢，帮你做好后勤工作。”易志强在纸上画了个圈：“我管财务部人事部和技术部，我知道业务方面我怎么样也是比不上你的。”
“好，”马励点点头，“我现在急着收拾东西去上海，就按你说的办吧！”
马励起身出门，易志强在后面大声说：“以后可不能怪我有事不通知你啦！”
马励一笑，推门走了。
杨随意边揉着僵硬的脖子，边拿出手机打电话：“老杨同志，最近怎么样啊？想我了没？”
杨父：“小杨同志主动打电话，肯定是有事，说吧，这次要多少钱？”
杨随意靠在椅背上：“老同志怎么这么不与时俱进呢？不懂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你就认准了我一成不变，就认准了我赚不到钱？”
杨父：“行了，爸爸最近手头宽松，三千五千不成问题。”
杨随意笑得开心：“我这次打电话呢，是想通知你，老杨同志，等会你去查一下你的银行卡，会有惊喜……”
成磊提着饭盒上来的时候看到杨随意正在打电话，想了想，拐进了易志强办公室。
“易哥，忙吗？”成磊抱着饭盒在易志强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来找杨随意？”易志强推开电脑键盘，在成磊身边坐下，“世界真小，没想到我们再见面竟然是因为她。对了，你姐她最近……还好吗？”
成磊点点头：“挺好的。易哥，我回家跟我姐说见过你，她让我替她问候你。”
易志强点了一支烟：“上次你姐还帮我了个忙，你回去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哎呀你俩真麻烦，什么事都要我传话，你自己跟她说不行吗？难道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易志强笑了笑：“毕竟她已经结婚了，有些事情还是避讳一些好。小磊，你看我这里怎么样？要不要来我这里上班？给你个经理做做。”
成磊脸色立马变了：“哥，算我求你，你就饶了我吧！我爸让我接手他的公司，我妈让我去当个公务员，我姐让我找个工作，连你也想让我在你这里上班……我走了，易哥谢谢您了，我还不想上班。”成磊落荒而逃。
成磊趴在桌子上看杨随意吃饭。
杨随意吃着吃着停下来：“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都吃不下去了。”
成磊移过来挨着杨随意：“哪里恶心啊，这是爱慕的眼神。杨随意，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你最好。你做我女朋友吧！”
杨随意转过身，低头吃饭。
成磊继续游说：“你看，做我女朋友好处多啊！比如帮你送饭，陪你看夕阳，骑自行车带你闲逛，你不开心的时候我逗你开心，你开心的时候我陪你开心，我们俩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心，不好吗？”
杨随意“扑哧”一笑。
“我从上学的时候就有个梦想，我以后要跟我男朋友一起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和球鞋，搭配成情侣装，我们一起出去玩，玩累了就去吃麦当劳，还要坐在靠窗的位置，让阳光温暖地照在身上……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成磊低头沉思，“情侣装是不是有点傻啊……还要吃麦当劳那种垃圾食品……”
抬头看到杨随意的脸，成磊咬咬牙：“好吧！”
杨随意放下筷子，看着成磊：“那我也说，好吧！”
成磊一时没有明白。
杨随意收拾好饭盒：“傻子。”
直到杨随意丢了垃圾回来，成磊才反应过来：“杨随意，你答应我了？是真的吗？我没听错吧？”
杨随意看着成磊紧张激动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马励找到酒店安顿下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马励来不及参观这座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和与北京截然不同的风貌，留在酒店里上网查资料。
“叮铃铃……”客房电话突然响了。
马励没有多想，接起了电话。
“我猜你就在房间，下来，我在大堂等你。”史锐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马励十分意外。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老易告诉你的？”马励随即一想，“不对，他也不知道我住哪儿啊！”
“是杨随意告诉我的。”史锐一声音带着笑：“不是她帮你订的酒店吗？”
“你什么时候跟随意联系上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快下来，为了等你我还没吃饭呢。”
马励刚想拒绝，史锐一又说：“有公司的事儿跟你商量。”
马励没办法，只好换了衣服下楼。
“走，我们去吃杭帮菜。”史锐一不由分说，拉着马励出了酒店。
“好了，就这些。”史锐一点完了菜，把菜谱递给服务员。
“干嘛要来这么远的地方？浪费时间。”马励有些兴致缺缺。
“考察市场啊！”史锐一笑脸相迎，“你猜猜看这家饭店有没有做团购？”
马励来了兴致，左右环视一圈，“没有。”
“为什么呢？”
“因为档次太高呗。”马励喝了口水说：“高端消费人群是对价格最不敏感的群体，而且这种高档消费场所为了保持身价，轻易也不会打折团购，我之前在北京接触过类似的商家，大部分都没谈成。”
史锐一揶揄：“还有你谈不成的业务？”
马励正色道：“做生意是要大家都获利，人家不乐意，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团购虽然好，但是也不是所有商户都适用于这种模式，从本质上来说，我们团购行业服务的是最大众的商户和用户。”
“哟，这才几天没见，心得体会都一套一套的了……”史锐一调侃到。
见马励眼睛一瞪想要发作，史锐一马上接口说道：“那你想好了么？来上海考察什么？怎么考察？”
马励看了史锐一半天，想起他股东的身份，咽下一口气，“主要考察商户吧，还有消费水平和办公成本。”
“你打算直接在上海开分站？”
“对啊！主要城市分站肯定要采取直营的方式，这个市场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二三四线城市可以考虑加盟形式。”
“太慢。”史锐一摇摇头，“等你考察完了回去定计划，招人，培训，再过来开分站，这个过程太长了。等你分站建起来，上海滩早已经是别人的天下了。”
“那你说怎么办？”马励不服气，“放弃上海市场，或者找加盟商？”
“收购。”史锐一双手放在桌面上，直视马励：“你要善于运用资本运作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现在我们市场广阔，资金充裕，你知道我们最缺少的是什么？”
马励考虑半晌：“时间？”
“聪明，就是时间。你知道现在全国已经有多少家团购网站了吗？”
马励摇头。
“不完全统计，有900多家。就在这个十二月，一下子就有两百多家团购网站上线，而且还有加快速度的趋势。就上海这一个城市，有团购业务的网站就有一百多个，你觉得真心网还有按部就班慢慢发展的时间吗？”
马励沉默。
史锐一：“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用钱来置换时间，跑马圈地，占领市场和用户，越快越好。”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史锐一热情招呼：“这儿的老鸭汤特地道，来，尝尝。”
饭后，史锐一兴致勃勃地拉着马励在黄埔江边溜达，美其名曰“探讨真心团购网发展策略”，可是马励真的想跟他讨论正事的时候，他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看，那儿有一艘船！”史锐一指给马励，“小的时候我经常坐船往返黄浦江两岸，不过现在很少坐了，还挺怀念的。你要不要坐一次试试？”
马励眉头微皱，“史锐一，如果真的要收购的话，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了解上海本地有哪几家团购网站比较突出，要有一定规模，还不能要价太高……你不是上海人吗？这些情况你了解吗？”
史锐一双手插进口袋：“马励，这么美的地方，这么好的氛围，你还在想那些煞风景的问题，不觉得浪费吗？”
马励：“我来是出差的，不是享受良辰美景的，跟你说正事儿呢，你有没有在听？”
史锐一靠在栏杆上：“我觉得你需要放松一下，马励，你太紧张了。”
马励站在他对面，脸被夜风吹得红红的，“你自己说我们时间紧迫，这会儿又让我放松，我哪儿有那个唐朝时间去放松啊？”
史锐一伸出双手放在马励肩膀，扳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江边，“看看天上的月亮，再看看江中的倒影，你没有什么感触吗？”
“没有。”马励有点生气了，“我现在要回去查资料，你自己吹着冷风看月亮吧！”
史锐一一把揽住马励的肩膀，不让她走：“别急啊，你陪我看月亮，明天我陪你跑市场。我可是有第一手资料的哦，要不要信我，随便你。”
马励看着他的侧脸：“真的？什么资料，告诉我。”
史锐一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天机不可泄露。”
马励盯着史锐一，史锐一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怎么看怎么欠扁，马励眼珠一转：“可是我好冷啊，锐一，我们回酒店吧！”
史锐一被马励肉麻的语气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要干嘛？”
“不干嘛啊！我们回酒店在我的房间里吹着暖风，再喝点小酒，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做，人家真的冷嘛！”
史锐一瞥了一眼马励厚厚的羽绒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大衣，“没有那么冷吧？”
“真的好冷！”马励拼命地对史锐一眨眼睛，尽力做出一副娇弱的表情，还用双手抓着史锐一的衣袖轻轻摇晃，虽然不怎么像无知少女，但是史锐一还是受不了了，投降：“好吧好吧，我送你回酒店。但是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邪恶的想法，我可是个正派人。”
马励笑得狡黠：“放心吧，今儿不是月圆之夜，我也不会兽性大发，这样，我们买瓶红酒回酒店慢慢喝。”
两人到了酒店大堂，史锐一有些胆怯：“要么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我怕我把持不住。”
马励却不肯轻易放他走，“把你的第一手资料告诉我你才可以走。”
史锐一：“原来你态度突然转变，是因为这个呀……”
马励：“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咱们认识那么久了，人家想跟你喝一杯嘛！”
史锐一看看门外的夜色，又看看马励，天人交战了十秒钟：“好吧，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非礼我！”
马励低头看了看手中四支红酒，笑得十分阴险：“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两人进了房间没过半小时，史锐一就已经喝得晕头转向。
史锐一口齿不清地说：“我，我还就不信了，划拳划不过你，喝酒我也喝不过你？来，咱们再干一个！”
马励越喝眼睛越亮，干完一纸杯红酒，“还玩不玩了？”
史锐一不甘示弱：“当然玩！石头——剪刀——布！……呀，我怎么又输了？这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马励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那就真心话吧！我问你，你说的关于上海团购网站的第一手资料，是什么？告诉我。”
马励紧张地看着史锐一。
史锐一一挥手：“我手里哪有什么资料啊？我的业务主要在北京，又不在上海，我那是骗你的！哈哈哈……”
马励气得柳眉倒竖，就想发火。可是她转而一想，口气又软了下来：“锐一，可是这是游戏规则，你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就再喝一杯！”
史锐一：“谁说我答不上来？”
马励马上接口：“那你回答啊！”
史锐一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就是有办法，我跟你说啊……”声音越来越低。
马励不由得凑到史锐一脸旁，仔细听他说什么。
“我跟你说啊，就是搜索引擎结合招聘网站！业务多的网站肯定要招聘，你会看招聘信息，你就会了解……”话还没有说完，史锐一就醉倒了，一头栽倒在床上。
马励摸了摸被史锐一嘴唇擦过的脸颊，心跳了好一阵子。
不过很快，她把史锐一身体在床上摆好，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坐到了电脑前，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