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志强坐在电脑前刷新网页。
各大网站的财经报道上这样写着：
“真心团购网CEO易志强：融资六千万美元，将急速扩张”
“真心团购财大气粗，总裁易志强称将建立最大呼叫中心”
“真心团购网易志强：6个月内急速膨胀六百倍”
“真心网CEO，网络新贵”
……
易志强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站起来挺胸昂首地走了几步，停下来对着玻璃窗欣赏自己的英姿。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
易志强把墨镜摘下来又放回抽屉，清了清嗓子说：“进来。”
进来的是人事经理柳卉。
柳卉：“易总，有两件事跟您汇报一下。”
易志强架起二郎腿：“你说。”
柳卉：“第一，公司新设的编辑部经理一职昨天已经完成全部面试流程，选定人员春节过后就可以到岗；第二，董事长秘书一职目前已经有三个初步人选，这是他们的资料，请您看过之后决定是否对他们进行面试。”柳卉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易志强桌上。
易志强拿过文件夹随便翻看了一下，指着其中一张纸说：“除了这个，另外两个安排一下面试。”
柳卉：“是。”
易志强：“另外还有工程部招人也得加紧了，我们马上要大步跨越，架构师和程序员要跟上。”
柳卉领命出去了。
易志强刚拿出自己的手机想打个电话，敲门声又响了。
“请进！”
进来的是行政部主管程丹丹。
程丹丹：“易总，公司新的办公地址我找了几个地方，您过目一下。”说着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易志强桌上，这个文件夹比刚才那个看上去厚了很多。
易志强随便翻了翻就丢在一边：“我们要租最好的地段最好的写字楼，不管多少钱。”
程丹丹点头，继续汇报：“易总，近期我们收到了特别多的请柬和邀请函，都是各种商业论坛和会议发来邀请您的，我从中筛选了十二张，是比较正规且有影响力的，您看看要去参加吗？”
易志强兴致来了，翻看那些包装的花花绿绿的邀请函，程丹丹在一边介绍：“像这个论坛，是历史比较悠久的，很多商界知名人士都会参加。”又指向另一张，“这个论坛就比较偏向于网络科技企业和高科技企业，传统型企业的老板出席的就比较少。”
“这个主要是针对创业型公司。”
“这个面向所有年轻企业家……”
程丹丹介绍完，易志强左看右看很难定夺，“都留下吧！另外新的办公地址要快点定下来，这儿很快就要盛不下了。”
易志强的视线望向窗外，面试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挤挤挨挨。马励带着吕宝从易志强门口经过，易志强眉毛一动，收回了视线。
“你出去吧”易志强挥了挥手，程丹丹出门后，易志强拿出了手机：“喂，是我。今晚咱们哪儿吃饭？”
马励带着吕宝走回自己办公室，双方坐下后马励单刀直入：“吕宝，有什么事，说吧。”
吕宝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你有想法，有牢骚，你工作状态不对我能看得出来。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你？”
吕宝鼓起勇气抬起头：“马总，您知道公司什么时候分配期权吗？”
“怎么，着急了？”马励双手抱在胸前：“不管公司什么时候分配期权，都少不了你那一份，你又不是刚来的小孩，你担心什么？”
吕宝分辨：“马总，我倒不是着急，可是您能不能给我个准信？总让人这样满怀期待又总也不实现，这样大家心里都没底。”
“大家？大家是谁？”
“所有公司员工。”吕宝好像豁出去了：“马总，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最近有两个公司找过我，希望我能跳槽为他们工作，其中一家开出的工资是我现在的两倍还多。”
马励挑了挑眉毛。
吕宝：“我不怕跟您交底，我是农村出来的，家里穷，父母还指望着我来养，薪水多少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敢谈女朋友不敢结婚，就是因为穷。是，现在公司给我的薪水已经远远超出我刚来的时候，我也很感谢公司对我的培养，但是谁也不能靠感谢活着您说对吗？如果公司真的不打算分配期权，我要仔细考虑一下我的职业规划。”
马励盯着吕宝：“吕宝，你知不知道你这几个月变化有多大？你以前根本不可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有理有据。”
吕宝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但是我理解你，真的。”马励安抚道：“我还记得你来应聘时候说过的那句话"谁给我发钱我听谁的"，很有道理。我在这里给你一个准信：公司绝对会分配期权。但是因为这件事太复杂，而我们公司又在这个急速发展的忙乱时期，可能会比较慢才能出台。你相信我吗？”
吕宝点点头。
“那就去好好工作，负责好你的西南大区！”
吕宝站起身告辞，马励补充道：“还有，我会跟易总商量，看看能不能再涨些薪水。”
吕宝转回身，真诚地：“谢谢，马总。”
吕宝走了，马励开电脑，点开一个文件夹，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马励抱着文件夹来找易志强，正碰到易志强拿着大衣要出门。
“有什么事儿？”易志强刚拉开门，就跟马励来了个顶头碰。
“你要出去？”马励表情有些严肃：“耽误你几分钟时间，跟你说件事。”
易志强略一思索，“好吧。”转头回了办公室。
马励跟着易志强进来，把手里文件放在易志强桌子上摊开，是一张工资表。
易志强瞄了一眼：“给我看工资表？你什么意思？”
马励：“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后勤部门的工资普遍比一线员工的工资高？为什么人事经理的工资会比分管大区的销售经理的工资还高？”
易志强把大衣扔在沙发上，悠闲地坐下：“因为他们除了基本工资还有提成啊。”
马励拿起文件夹：“我算过，就算是加上提成，我们最优秀的一线地推最后拿到的工资也只不过跟人事部的普通文员一样。”
“那是因为他们不努力！”易志强振振有词，“绩效考核系统是我亲自看过的，真的达到了预定目标，一线推的工资会比我还高！”
“达到预定目标？您有没有考虑过您定的目标是否合理？现在全中国有多少家团购网站？我告诉你，三千家！三千家在抢同一个市场，你要求一个地推一个月完成五百万销售额，这也太苛刻了吧？”
“苛刻？在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吕宝他们不就曾经一个月跑几百万销售额？”
“哈，我正想跟你说吕宝呢，你看看他的工资。”马励把工资表送到易志强面前：“你看看他，上个月一直在西北出差，风吹日晒不说，连基本的睡眠时间都不能保证，最后拿到是多少？比柳卉还要少三千！”
易志强看着工资表说不出话来。
“老易，我们团购网站是依靠什么，你一定清楚。用户、商户是我们的命根子，而销售就是联系这些命根子的人，你让他们风餐露宿却拿着远远低于坐办公室敲敲电脑喝喝茶的人的薪水，你说他们会不会心寒？”
“老易，”马励深呼吸，放缓了语气：“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公司是你我的心血，我们都希望它好，现在已经有竞争对手在挖我们的人了，我们如果还马虎大意，不做好迎战的准备，那我怀疑我们还会走多远。”
易志强点燃一支烟，低声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咱们有钱，但是不能这么烧。行政人员的工资应该更慎重些，跟其他公司差不多就行，而销售人员应该大力培养扶持，给他们涨薪水，给他们分期权，总之想尽一切办法把优秀的销售人员留住。”
易志强不回答，马励看着他。
“还有，对于这次的广告预算我也有意见，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电视广告的投放上花那么多钱，我们是融资了，有钱了，但是钱不能这么花，应该花在刀刃上，应该……”
“行了，我一会有要紧事，广告的事儿下次再说吧！”易志强粗暴地打断马励的发言。
马励错愕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她。
易志强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你先回去吧，你先管好你销售部和客服部的事儿，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说完拿起大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励抱着文件夹站在原地，咬住了嘴唇。
易志强走进餐厅，远远地看到文娟在冲他招手。
易志强笑着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怎么选在这里？你不是不爱吃面食吗？”
文娟巧笑倩兮：“可是你喜欢啊！你忘了，这是我们当初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易志强笑了笑：“难为你还记得。”
文娟拨弄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有些事，有些人，我会记得一辈子。”
易志强没有接话，招手叫服务员：“给我来一碗牛肉拉面，要大碗！”
文娟：“志强，我常常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下，我们的结果会不会就跟现在不同？”
易志强：“时间不会倒流，再说就算是时间倒流我也受不了你爸那轻蔑的眼神。”
文娟叹了口气：“我爸也是为我好，他就是觉得，你没钱就应该对我好，而不是一身傲骨，不肯为我妥协。”
“那难道有钱就可以对你不好了吗？”易志强表情轻松，“还有你，不敢反抗你爸，也令我的坚持显得没有意义。”
文娟委屈地：“我就是这种性格啊，你不是喜欢我的温柔吗？”
易志强望向窗外，自言自语：“是啊，你很温柔，为什么女人跟女人会这么不一样呢？”
文娟没听清：“你说什么？”
易志强回过头，“没什么，你现在过得好吗？”
文娟表情更委屈了：“他不是你，我怎么会好？”
易志强：“他对你不好？”
文娟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人在婚前和婚后会变化这么多。结婚之前他对我百依百顺，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可是结婚之后呢？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对我爱理不理，我多问几句，他还要吼我，我……”
文娟说着说着泫然欲滴，“我真的快过不下去了，呜呜呜……”
易志强一下子慌了手脚：“别哭啊，你别哭啊！你看别人都看你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文娟还是低头哭。
“求求你了，祖宗，姑奶奶，快别哭了！”易志强手忙脚乱地把至今往文娟面前推，“要不我去替你教训他一顿？”
文娟突然破涕为笑，“就你还想教训别人？手无缚鸡之力，再说了，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为我出头？”
易志强苦着脸：“总算不哭了。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你……是你……”
易志强还真说不上来。
文娟嫣然一笑，“对了，上次你说要买辆车，你想好了要买什么吗？要不我帮你选吧，这个我懂啊！”
易志强被文娟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说：“好好好，你帮我选，只要你不哭就行。”
夜渐渐深了。温馨的小饭馆中，两个人对坐吃面，文娟看着易志强，不时露出甜蜜的微笑，还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易志强，易志强恍惚中有了种时间倒流的感觉。
2011年春节在一片忙碌中到来了。
马励，杨随意和易志强选择在这一天跟所有值班的员工一道，共同度过这个团圆的节日。
“快闪开，饺子来啦！”杨随意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冲进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上摆满了盘子，是从饭店打包来的年夜饭，马励还在茶水间用电磁炉煮饺子。
易志强招呼众人：“大家都坐下吧，咱们一起吃团圆饭！”
员工们都找位子坐下，马励也端着最后两盘饺子进了会议室，易志强开始热情洋溢地发表新春演说：“过去的一年，是团结的一年，是奋斗的一年，我们真心团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们的分站已经达到45个，注册用户也突破了50万，我们公司更是顺利融资6300万美元，这些成就，有真心团队的每一位付出的心血和汗水，让我们为所有的真心人，干一杯！”
众人举杯欲饮时，会议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吃团圆饭，怎么不等等我啊？”
马励抬眼看过去，是史锐一，手里拎着两个袋子。
“锐一，你来了，快过来坐下！”易志强招呼道。
史锐一在马励身边挤了个位置坐下，把一个袋子放在桌面上：“给大家带了点小礼物！”
杨随意热情地一把抢过袋子：“我看看是什么？”
是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糖果。
杨随意一边抱怨：“切，没创意。”，一边抓了一大把给大家分，桌上顿时热闹起来。
史锐一又转向马励，拿出一个包装盒：“这个是给你的。”
马励伸手接过来，客气地说：“谢谢。”
易志强挤出笑容：“怎么没有我的呀？”
史锐一：“因为你也没给我准备礼物啊！”
两人眼神相对，却一触即分。
易志强张罗：“来，大家干杯！”
“干杯！”
“干杯！”
所有人都端起酒杯，欢乐地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五、四、三、二、一！过年喽！”所有人跟着电视里主持人一起倒数，欢呼着新年的到来。
窗外烟花绚烂，室内喜气洋洋。
马励站在窗边，不觉露出笑容。
朋友在身边，事业蓬勃向上，有着无穷的新希望，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一点一滴地感觉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地实现，马励心情出奇地柔软。
马励突然感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傅青松。
马励接起电话：“新年好，傅青松。”
傅青松那边却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马励竟然对他态度这么好。
“祝你新年快乐，家庭美满，事业成功。”马励继续说道，“放心，我没有反讽的意思。”
傅青松沉默了半天才说一句：“你原谅我了？”
马励：“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当初的决绝，不会有我美好的今天。”
傅青松又沉默了，半天之后才说：“对不起……”
马励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傅青松那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喝骂：“傅青松你个不要脸的，你他妈的鬼鬼祟祟躲在这里跟谁打电话呢？你臭不要脸……”
马励还没听仔细，电话突然断了，传出“嘟嘟——”的忙音。
马励笑着摇了摇头，走向欢乐的人群。
易志强跟史锐一却没有与民同乐，两个人关在办公室里说悄悄话。
易志强点燃一支烟：“锐一，你是不是喜欢马励？”
史锐一：“我表现得很明显，不是吗？”
易志强弹了弹烟灰：“她那么强势、能干，跟她在一起很难找到男人的自尊，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我不这么看，”史锐一脸上带着笑容：“在我眼里，她美丽、聪明、果断、有思想、目标明确，永不服输，全身上下都闪烁着理想的光芒，我从没在别的女人身上发现过。我不仅仅是喜欢她，我简直是深深地迷恋她。”
易志强看着史锐一，史锐一也看着易志强。
史锐一缓缓地说了一句话，让易志强神色大变。
“尽管你不愿意承认，其实你也喜欢她，不是吗？”
杨随意跟同事笑闹着，弄脏了衣服，她跑到卫生间去擦拭，因为喝了点酒，她又洗了把脸。正洗着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杨随意接起电话：“老杨同志，过年好啊！我特好，一点儿也不寂寞，表姐跟你说了吧？我们公司现在做得特好，对，你姑娘当领导啦哈哈，高兴吗？你跟我妈身体都还好吧……”
杨随意打着电话走出卫生间，远远地看到成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在跟同事们笑闹。
杨随意对着电话：“行了老杨，我在公司呢，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啊！”说完就要跑过去跟成磊打招呼。
杨随意刚刚迈出一步，就看到成磊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跟前台刘莎莎热情地抱在了一起。
杨随意不知不觉停住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