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抿了抿嘴唇，竟有种挫败的感觉：“你还是不愿意？即便，朕为你做再多……”
童颜的心莫名的抽疼，这样的慕容轩，头微微垂下，一副饱受伤害的样子，有着她没有见过的失落。
她不由得开始心疼，直觉中不想看到他这副模样，一副饱受欺凌的样子，好像童颜欺负了他一样。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个帝王，好歹，还是个男人，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小心试探：“难道，皇上……不累吗？”
童颜还是不愿意真的跟了他，她不想把一生都葬送在这深宫，心里面还是忘不掉现代世界，又隐约觉得这里不属于她。
这中陌生的感觉让她觉得怪怪的，尤其在她看到那金鱼的时候，离开的欲望从未那么强烈过。
“这么说，你愿意留在朕身边了？”慕容轩虽说不能断定，但是，他至少能猜到三分，童颜迟迟不肯委身于他，或许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
离开——自然，全身而退才不会有任何牵挂。
童颜眼皮一跳：“没有！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好嘛。”
“……”
童颜觉得慕容轩待要说什么，她等着，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他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了许久。
慕容轩终究忍不住：“你当真如此无情？我为你失了心，你竟还想着全身而退？”
话锋突然变得这么犀利，童颜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我……”
慕容轩步步紧逼：“颜儿，你究竟想要什么？”
“很简单。但……却是你给不起的。”
童颜微微一笑，没有多余的表情，借着烛光，尤为魅惑，这个最简单的笑容落进慕容轩眼里便已是入艳三分。
慕容轩不否认，她很美，可是，自小就阅美无数的他，却也承认她并非自己见过的最美的一个。
可是，却也由不得他不承认，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悄然走进了他心里，从初次相遇，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牵引着他，或许，他如今早已是泥足深陷。
不知不觉间，这些日子里，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深入脑海，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再没可能忘掉了。
可是，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离开，离开皇宫，离开他，他左右不甘心，怎么能就此放手，说什么也做不到，又问：“你说，究竟是什么？什么是我给不起的？”
江山万里，他由来睥睨天下，从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是自己要不起给不起的，在没遇见她之前，他不觉得女人有什么不同，更是从未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女人如此……欲罢不能。
嫣红的唇瓣就在他唇边，可是这一瞬，他却觉得她离得好远，红唇微启，童颜只说了两个字：
“自由。”
自由？那是什么！
于她：岂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慕容轩咬牙愤愤：真可恶，从未试过如此：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然而他却笑了，朗声道：“这有何难！若是颜儿高兴，这慕容王朝送与他人又如何！”
宽厚的肩膀，略薄的嘴唇。深邃的眼睛，浅薄的回答。
童颜并不是傻子，她怎么肯这般轻易相信。
“皇上是在说笑吧，”她话说的没有底气，倒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皇上一代明君，那会轻易舍弃这江山社稷。”
“你只当是玩笑？可惜，我却并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朕是认真的……”
他这算是在承诺？用他皇帝的身份？可惜，童颜也并不需要这样的认真，终究是掺杂了权势地位，这并不是童颜想要的爱情。
然而，此时此刻，慕容轩脸上再寻不见一丝的玩世不恭，“我慕容轩，愿在此以余生起誓：今生今世，与颜儿，两人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必不负佳人情义。”
童颜哑然，没想到他会这样爽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一声惊呼：“呀，我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啊……”
慕容轩苦笑：
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何苦念念不忘？
想留她在身边的代价，便是舍弃江山。
可是，他此时是情愿舍弃江山，也要留她在身边？
只是，执子之手，能否偕老？实，真假难辨。只是，她终究是动了心的，动了心便再难狠下心来了，她现在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样子。
终究敌不住慕容轩深情的眼神，四目相对，不消片刻，败下阵来：“不要起誓……我信你便是了。”
她不愿再听他说下去，只觉得自己这样自私到了极点，不愿失去，却一直贪恋得到。她明白，是自己一直渴望着他的好，想逃脱却不够决绝。
如今，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泥足深陷了，她也是。只是，她维持着最后的矜持，不愿意说出口。
“也许我不该总是顾念太多……我愿用余生，来偿你三分温柔。”
红烛的光影下，她的睫毛轻颤，轻轻闪动，淡淡的阴影覆下，像一片水渍，荡荡漾漾。
“这是真心？”他勾勾唇，邪肆一笑，不复严肃，“良宵苦短，娘子，随为夫就寝吧，今晚便是洞房花烛之夜。”
话已至此，由不得她再犹豫。
“哎——慕容轩……”
红烛的眼泪，晶莹如玛瑙般，盈盈堆积，好似永远流不到尽头。
看着慕容轩邪魅的笑，童颜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没来得及多想，慕容轩抬手一挥，内室里的烛光便灭了，月光瞬间肆无忌惮的闯了进来，瞬间溢满整个内室。
掩住一室旖旎。
他将她压在身下，一阵剧痛，童颜瞬间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却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太痛苦，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依附这个男人……
床下踏板上，两双鞋静静偎依在一起……
她终究还是将自己交给了面前这个男人，她太过贪恋他的温暖，孤身一人在这个时空里实在是太难过，好在上苍还算待她不薄，将他送到了自己身边。
春风和煦，吹面不寒。春雨连绵，触肤微凉。走在御花园里，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好久没有到御花园里了，童颜心情不错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唉，古代的空气就是新鲜啊，哪是现代那些工业化城市比的了得！
昨晚太过放纵，童颜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慕容轩已经不在了，她看着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千晴早已备好了热汤。
“皇上走的时候吩咐好好照顾娘娘……”却早已飞红了脸。
毕竟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家，终究是面皮薄。童颜深吸一口气，脸颊绯红。
收起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心思，童颜强装作若无其事：“看来，寒梅早落了个干净呢。”
“是啊，娘娘，春天真是一个温暖的季节呢！”
或许，这样温暖的景致，有治愈的作用吧，童颜现在只觉得，从前种种不愉快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
看着嫩绿的杨柳枝条、尖尖的荷叶角儿，那些被陷害的每一幕，她甚至都记不太清了。
“娘娘，那不是晴妃娘娘吗？”
“嗯？”
童颜顺着瑾儿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抹倩影独自立在莲池西侧的鹤亭里，一眼看过去有点遗世独立的感觉，又似乎，过于凄清。
“晴妃姐姐一向可好？”
童颜走到鹤亭里，难得主动打了个招呼，可是人家竟然一直就没有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颜妃，今天好巧，难得见到妹妹这金贵人儿。”
童颜笑笑：“哪里，也就是个病秧子……天天都不敢出来，一着风就生病。”
“本来——今日见到妹妹不该麻烦妹妹的，可是，妹妹可还记得上回在御花园里说的那个如花的故事么？”
如花？什么如花？童颜一时没有想起，御花园里……难道是胭脂扣？
“哦，姐姐是说那个故事。怎么了？”
晴妃见她想得困难，还以为会不记得了，“本宫……想知道，如花后来怎么样了？”
“……”她倒是想问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改造后的半成品故事叫人家不懂了。
其实她那天也就是一时兴起，只不过一直以来都很喜欢李碧华的故事，那天也只是照着自己印象深刻的，随手捏了一个来。谁承想会有人一直惦记着！
要不是觉得她们几个都是成年人，思想都成熟了，不太好糊弄，她就直接给上安徒生童话了……
“姐姐想知道什么呢？”
“如花只身一人回了黄泉，那陈振邦后来……”
童颜诧异的抬头，看向晴妃，许是上午的阳光太过冷清，童颜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很忧郁，看着似乎有浓浓的忧伤。
心里又觉得好笑，她怎么会把这些当真？还是，只想消磨消磨时间？真是搞不懂了。
“到了黄泉之后啊，陈振邦不久也归西了，再后来，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他们会在那里遇见，解开恩怨，又或许——他们一前一后去了黄泉，再世为人时会再次遇见呢。”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他们至少，也要在黄泉路上结成一对鬼夫妻，看来……”
“……”姐姐，是你想多了。
“对了，妹妹这是哪里听来的故事？”
“额，这个嘛，也是小时候不经意间听到的，如今，终究也是记不清了。”
开玩笑！怎么能说实话！
童颜看着，听到这个答案，她好像——很失望？
之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童颜没有在意。回未央宫的时候又经过那片梅林，这片梅花，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时节来临之前，就已经凋谢了。
她联想到，那些玲珑的花瓣在白雪的覆盖下，是怎样零落一地，幻化成泥。
一如这深宫里的红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