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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南都少年暖雕鞍

春风拂面,碧空如洗,斑驳的石巷像是被粉黛染过一般明亮。

白玥儿蜷缩在巷子里,好不容易才起身站了起来。细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激动的小脸布满了腮红。

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不虚此行,一整天的经历比那些回宫太监吹嘘的轶事还要曲折离奇得多。

打小就进了大宁皇宫,虽然宫内生活得不错,自家公主对自己更是极好。但每天面对同样的面孔、同样的事物,真的很沉闷。渐渐地,白玥儿对那些经常出宫的小太监们口中的市井趣事要感兴趣得多。

三番两次的在公主面前显摆自己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宫外世界,但公主就是不动心,还打趣说‘以后真该把玥儿嫁出宫’之类的。

本来白玥儿对要出宫好好见识一番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自家公主今天突然放下手中的书,淡淡说了句“玥儿,收拾下衣裳,我们出趟宫。”

还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出了宫门了。一路上,像是在做梦一样,白玥儿也没问为什么,也不关心怎么就只有自己和公主两个人。只是还蹙着小脸问公主怎么没侍卫同行呢,公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钱带够了。

白玥儿一下子就放心了。对于宫外的生活,自己可是积累了很多经验的。

出门在外,全靠钱财。这句话,宫里的小太监们从不离口。

果然宫外的世界要比宫内有趣得多,就连品相不怎么好的冰糖葫芦都要好吃很多。

两个少女在人群中一前一后,前面的绿裳少女蹦蹦跳跳的,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稀奇的或者美味的就激动不已,还不停往后挥手,嘴里念念道“…小姐,你走快点嘛。”身后的少女一身柔丝白衫,薄纱掩面,整个人显得很是安静,步伐不急不缓,对眼前自己这个侍女也没有一点生气。

一路过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这两个少女,一静一动,明媚动人,点缀着整个大宁国的春天。

白玥儿知道,脚下是大宁皇城南都,百多年来无风无雨,难怪自家公主不带侍卫。不过这样更好,自己就可以玩得更开心点了。

只是,好景不长啊。白玥儿一脸憋屈的看了眼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糖画小摊,仿佛看见金黄色的小动物们在对自己招手“快来吃我嘛~”

握了握小拳头,还是不甘心的跟上公主。恨死那个破书院了,要不是公主一定要去那个南陌书院,自己就可以尽情享用各种有趣的美食了。

可惜,公主一句“再吃,这辈子可就别想出宫了。”不轻不重的话,顿时击碎了白玥儿的各种遐想。

南陌书院离集市不远,只是位置有些偏,得拐进一条青石巷。

刚到巷口,白玥儿就发现自家公主停步不走了。小跑着跟上去,喘了口气,正准备询问公主怎么不走了,难道是醒悟过来美食更有吸引力吗?

檀口微张,这才发现巷子里被一群人堵住了。还是一群和自己年纪相当的男人!看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白玥儿正准备高声呼救,却发现自家公主细眉轻挑,有些疑惑的样子,但还是示意自己不要说话,静观其变。

“还真是这样,你们先走吧。”

那群男子中,为首的一个公子哥开口了。当然,是对身后的一群家丁说的。

“嘿嘿,少爷,我们就先告辞了啊。”小总管是个识时务的人,很明白自家少爷的意思。而且,看样子今天那个小娘子说得不错,的确是相中了一位佳人约自家少爷出来一见。

煦日下,一条石板巷,君在那头,妾在这头。这等美景,这幅场面,想不心动都难!何况那还是两位佳人。

“兄弟们,回府!”大喝一声,一众家丁作鸟兽散。

贾荣也觉得今日还真是不虚此行。

昨日自己在书院可是出尽了风头,先是告发了书院内帮别人誊写功课赚钱的穷酸学生宇文钦,虽然自己有时也找他“做生意”,可不知为何,看见他每天满脸笑意的数着铜钱,贾荣心里就有些不爽。再就是,出口肆意讥讽了这个家伙,而且,还没付“工钱”!

但是事过之后,还是有些后怕,据自己的深交好友所说,宇文钦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善类,在整个书院都有些恶名,可能会找贾荣算账。恰好,今天贾荣就听自己手下那个混青楼的人精总管说,有位姑娘和自己一见倾心,相邀一见。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位姑娘,不过贾荣对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可是极为自信的。转念一想,这也有可能是一个骗局,万一中招,肯定会遭到宇文钦的报复。

这里面,恐怕有不为人知的阴谋,贾荣机警的带上家丁,书院散学后,立马就埋伏在这里。

埋伏大半天了,连破鸟都没出现一只,贾荣还是有些泄气的。

当眼前那个薄纱少女出现在巷口的阳光中,贾荣觉得,这个春天,来得真是及时。至于阴谋?见鬼去吧!

家奴都走光了,贾荣整理一下衣衫,喉结上下动了动,清清嗓子,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说话。就发现,一团抹布状的破布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眼前一黑。

这……果然是阴谋!

白玥儿心中很是慌乱,第一次出宫就遇见一群气势汹汹堵住巷子的人。而且,为首那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紧紧盯着自家公主,一脸色眯眯的样子,这让白玥儿更是不安。

突然,白玥儿看见那人身后出现了两道身影。转眼间只见那个华服公子哥已经被堵住嘴,头上蒙了条黑布袋,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白玥儿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宫里的管事们常说宫外危险,常有杀人越货的亡命歹徒出没。

这一刻,白玥儿才醒悟过来,宫外果然危险,眼前的景象的确吓到了自己,整个人都身体发软,慢慢的蜷在石板路上。

“钦子,你这计策也太阴了吧?太解气了,哈哈。”一个白脸小胖子一脸兴奋,边踢着地上的贾荣,边邀功般问向身后的清瘦少年。问完还不忘再来一脚,重重踢在已经弓成虾背的贾荣屁股上。

白脸小胖子叫做安斯,清瘦少年自然是宇文钦。宇文钦带着安斯在巷子里蹲了这么久,终于等来“约定好的”少女出现,等贾荣那厮放松了警惕,打发走家丁,他们二人立马动身,为的就是一击致命,好好的教训贾荣一顿。

“安胖子,你懂啥?这叫智慧!”一身青衫的宇文钦面无表情的瞥了眼,别看安胖子一身肥肉,力度却是十足,就连踢人的角度也很刁钻,不会留下什么暗疾外伤。

这安胖子明显是揍人老手了,宇文钦还以为这位贾大少多么机智厉害,没想到还真高看他了。

“好了,扶贾少爷起来说话。”

头也不抬的说了句,说完就从巷子里的石墩上起身走过去,合上了手里的书。这种小事,要是他都亲自亲手,那还要安胖子何用?

当然,事情还是得好好解决,所以一早就说好只捡肉多的地方下手,不用打脸,给个教训就成。当然,也得给个面子,做事不能太绝,得好好谈谈才行,这就得看地上这位贾少爷给不给他宇文钦面子了。

话音刚落,安斯就停脚了,把像稀泥一样摊在地上的贾荣驾了起来。揭开头套,取下了布团,露出一张惊怕还带着怨恨的脸。

“贾少爷,说话呀。”安斯皮笑肉不笑的,微胖的双颊让贾荣浑身都不舒坦,盯着眼前这个胖子,居然有一种会被生吃活剥的感觉。

“安胖子,你可别吓着贾少爷了。”宇文钦瞥了一样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一脸和气的望向贾荣,语气平和的继续开口,“贾少爷,这事儿嘛,也不用我多说,你家大业大瞧不起我这个穷酸书生很正常,你向夫子告发,我也不怪你。可你知道,你不该在哪?”

这时候,就算贾荣再傻也是懂了,稍稍收拢眼里的戾气,瓮声说道:

“我付钱。”

宇文钦稍显诧异的扫了眼贾荣,这家伙,并不是草包啊,还好早有准备。

“嘿嘿,早说嘛。贾少爷通情达理,肯定不会欠钱。这样,这一次,你欠我们五两银子。你说是不?给了银子,就好说话了。”

宇文钦说完,还一幅真诚的样子。不过安斯的关注点是五两银子,也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贾荣。

贾荣知道自己栽了,也被宰了。平日里抄写一篇《论语》也就五文钱,虽然自己大概有五、六十文没给,短短一天居然到了五两银子。不过这也不是心疼钱的时候,这笔账,等自己回去了再好好算。

“是,五两银子。不过我身上不够,要不和我回府取?”

话音刚落,安斯一下子就笑出声来,就连宇文钦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立马两人眼神发冷,盯着贾荣双眼,并不接话。

“我…我身上就四两银子。”

贾荣有些怕了,连忙开口,语气紊乱,边说边掏出荷包递了过去。

宇文钦深深的看了贾荣一眼,接过荷包,倒出几块碎银,握在手里掂了掂,才将荷包还了回去。

“这样,你刚才不小心被我在路上绊了下,导致贾少爷摔伤了,得付贾少爷一两银子看病调养一番。所以,四两银子刚好。贾少爷,你说这样可好?”

宇文钦一脸真诚,眼神却颇为狠厉,容不得贾荣反对。

“甚好甚好。”贾荣只能悉听尊便。

“贾少爷果然明事理,这里有张契文,你只需要签字画押,今天这事,就此了结。”

宇文钦这次没有再询问贾荣乐不乐意,就是不乐意也是不行了!贾荣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宇文钦掏出一纸契文,安胖子也笑眯眯的递过来浸好墨的笔和朱砂盒。

白纸黑字,上面写的和刚才说的一模一样。贾荣再底部签好自己名字,摁了个手印。

收好东西,两人也放开了贾荣。

可就算理亏,贾荣心中还是有股怨气。也不敢盯着眼前这两人,只好低头不语,准备离去。

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微颤的身影,宇文钦皱了皱眉,清朗的嗓音徐徐传出:

“贾公子,这皇城脚下,也未必安全。杀人夺命的亡命之徒也不是没有,以后出门,得多加小心才对。再说,你给我们面子,我们就给你面子。你这风流倜傥的英俊面容也是安然无恙,所以,我们今天就是交个朋友。你说是不?”

贾荣转过身来,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点的少年,少年浅色的面孔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安详,使得暗青色的深巷中,平添了几丝惬意。

他的眸子,平静如湖。贾荣盯了他许久,再重重的点了下头。完了还叹了口气。

宇文钦笑了,对着贾荣了露出一口白牙,没有那种恐吓或嘲讽,只是一个充满善意的笑。这个笑容,似乎让巷子里的冰冷石雕都变得温暖起来。

宇文钦的笑带着诚意,见贾荣脸色有些怪异,也不多说。看着贾荣拖着身子往巷外走去,对巷口两位美丽少女都视若无睹的样子,宇文钦也明白,事情是解决了,但那贾荣还是心存芥蒂。

管他呢,要是贾荣再不识好歹,就别怪自己心狠!

不再多想,宇文钦往巷口走去,那里还有两位少女“帮手”。没有多看几眼的心情,打量了下还半蹲在地上的绿裳少女,宇文钦缓缓开口:

“好了姑娘,回去告诉柳家娘子,谢过她了。对了,这是给你们的一两银子,算是今日的报酬。”

可少女却一脸酡红,扶着巷墙站起身来,发呆的看着他,这让宇文钦额头都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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