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强行拉过流苏,让她面对自己:“流苏。要我怎么做?我不喜欢猜。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喜欢你。”流苏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午夜颓然坐在椅子上。
“请你娶我吧?我感到害怕,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我知道你委屈。我会死去……请你救我,怜悯我,你娶我吧……”流苏紧张起来,紧紧抓住了午夜的手。
“我想我明白了。苏苏,我比你大十岁。你要明白,那是一种错觉。以后你就明白了。将来你会遇到自己心爱的人,那时候就会后悔……”
“我不会。我不见任何人。我只要你,请你救我吧。”流苏颤抖着身子哭成了泪人。
“不可以……”午夜微皱了眉头。
“我知道你嫌弃我,我卑微,丑陋。所有人都讨厌我,你也一样……”呜咽声伴着泪水淹没了后面的话。
“怎么会?我没有……好吧。”午夜停顿了一下,忽然说:“好吧,等你毕业了,我们结婚。”
“真的?你没有骗我?”流苏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午夜清亮的眼眸。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但是你要好好的,别再哭了。”午夜重重呼了一口气。
午夜说要回家住几天,流苏也跟了去。
“妞,学艺归来了?说说都学会了什么?”薇儿打趣地问流苏,竟是天籁的声音。
“你不要笑我。”流苏立刻低下头去。
火红衣衫,云焚一般美丽诱惑,在流苏看来却是如此刺眼。
夜,如此漫长。
流苏的心开始麻木,麻木得已感觉不到疼痛。午夜答应娶她了。她没有资格要求午夜不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尤其他们已在一起许多年。看到午夜拥抱别的女人,把热情和温柔用在别人身上,流苏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碎裂了。
隔壁传来争吵和器皿摔碎的声音,流苏早已习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又会抱在一起了。
每日****。流苏冷眼看着。
“一切就绪,薇大小姐,您请用膳吧。”
午夜去牵薇儿的手。流苏苦笑。这才是对心爱的人应该有的感觉。自在随意,满目欢喜。调笑逗弄。不像对自己,一直温柔谨慎,小心翼翼。流苏想,和自己在一起,午夜应该是很累的吧。
午夜是舍不得离开薇儿的吧?流苏忽然看到了自己苍白的未来,结了婚又怎样?自己只是午夜的一部分。即使在一起,他也会想别的女人。他不爱自己,永远也不会爱上。
饭后流苏说要自己回公寓,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要午夜偶尔抽空去看,不必担心。
午夜看流苏近几日平静了许多,没有多想。
一周后,午夜去公寓探望,推开门却发现流苏不见了。
桌子上有一张白纸,四个字:不要找我。
不辞而别。床头是午夜给流苏的两张银行卡。除了衣物,什么都没有带走。
流苏,他的流苏。卑微的脆弱的水晶一样易碎的流苏,能上哪里去呢?一个人怎样生活呢?
寻找,无果。报警多日,徒劳无功。流苏像是一滴水珠般蒸发了。
时光染指,生活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内容。没有进展,没有改变。午夜一直忙于工作,假日陪薇儿外出。
涩感全部褪去,年华正好,薇儿越发明艳莹润起来。脸似朝露,身似妖姬。
鱼漂在水面上一沉一浮。沉默代替所有。
午夜说自己太浮躁了,说钓鱼能锻炼耐力。
约半个小时后,午夜忽然一甩鱼竿,好大一条鱼!他用力往上拉,薇儿一下子跳起来,从鱼嘴里掏出鱼钩。没带家什,薇儿环顾四周,忽然几下子扒掉午夜外衣,把鱼裹进去。展现出顽劣淘气的本性来。
“干什么?你这个死丫头。我的衣服不能穿了,很贵的呢。”
午夜出去买器皿,回来后鱼已死去。只不过离开水一会儿,它真脆弱。
静静躺在那里。活的时候,也是一生都没有声音,连眼泪都没有。鱼大概是最可怜的生灵了吧。生命冗长而单调,无处解说的忧伤。只有水才是它的依托和幸福,是它的全部。
那条鱼已慢慢变僵硬。薇儿心中莫名地沉闷,觉得自己有些像那条鱼。
哪有长久的青春?再美的花也早晚会凋零。每日欢愉,午夜热情不减。还是初始时的状态。薇儿没有自己的那一片天空,只是依赖。感情稳定。却没有承诺,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南宫烈一直住在他们的房子里。午夜工作忙碌。白日,薇儿和南宫烈独处一室,静默无语。
慵懒漫长的午后,往往是薇儿甩掉奢糜的鞋子,光脚在空旷的房子里走来走去,南宫烈则窝在沙发里一根接一根地吸烟。
街景喧哗。风起,天气阴霾,怕赶上雨吧,行人脚步越发匆忙起来。
午夜在众目睽睽下抱住年轻的女人。
“你真的是流苏?”午夜不敢相信。
“是。我现在叫怜舞。”
这清雅秀丽的女子,与出场时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原本一米五几的身高此刻足有一米七零,高挑婀娜。原本因肥胖而挤在一起的五官也变得明晰起来。特别是那双大大的眼睛,在雪白皮肤的衬托下分外地盈润动人。下巴也变尖,颈子倾长。飘逸的长裙更凸显清灵秀丽的气质。虽不比薇儿的倾城绝色,但其清丽温婉也足以让人惊艳了。
十九岁的时尚女子。昔日流苏,今日怜舞。再不是当初的丑小鸭,有模特的气质,举止间透着妩媚的风情。
“我不漂亮吗?”声音温柔甜美。
“漂亮,名字更美。我想说的是,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永远是我的小女孩。”午夜握住流苏的手。
“不。美丽对女人来说很重要,你不明白的。”流苏淡淡微笑。
“为什么你总看到这些呢?流苏,不要这么虚荣。没有责怪你,我在心疼,你一定受了许多的苦。”午夜再次拥紧怀中的女人。
有一段时间,夜里膝盖疼得厉害,买了止痛片来吃,却依旧疼。然后就长高了。只几个月的时间,衣服全部变短。不知是什么原因,发育得这样晚。最初几日很不适应呢,一下子离地面远了许多,脚步不稳。
“哦?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午夜浅笑。
在当年的公寓里,流苏静静为午夜跳完了一支舞。
“我参加了模特大赛,得了奖呢。以后说不定你会在哪本杂志上看到我。”
钢琴,绘画,当年流苏怎样也学不会的技艺现在是信手拈来。
“我为你而改变。你说喜欢坚强的女孩子,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满桌丰盛精美的晚餐,是流苏花掉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有爱的感觉在其中。“希望以后可以每天都做给你吃。”
依旧想嫁给午夜。现在的流苏,美丽年轻,多才多艺。她想自己应该不会输给薇儿。
“那会委屈了你。你应该有更灿烂的人生。”午夜松开握住流苏的手。
“不。”流苏却从背后抱住午夜,“你是我唯一的梦想,跟随你是我的骄傲。请兑现你的承诺。”
多日不见人影。流苏去别墅寻找午夜,再见薇儿,流苏没有了当年自卑的感觉。我比你年轻,又肯付出。
流苏当众抱住午夜,眼睛偷偷瞟向薇儿,依旧有几分怯意。薇儿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含义。以薇儿魔女的性格,必会上前一人一脚,将二人毒打至死。可是善良脆弱如流苏,薇儿却是不忍伤害。还没碰到你,你已经在哭。打你也没劲。薇儿瞪圆了眼睛,沉默片刻后,竟自行上楼去了。
“为什么躲着我?”流苏抱住午夜,美丽的脸庞上两个精致的酒窝在醉人地笑着,同时晶亮的眼睛里又有两行迷人的泪珠滚落下来。
“我让你冷静一下。”午夜轻轻推开流苏。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你不爱我,这不重要。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苏苏,你如此任性。那不是爱情,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午夜转过身去。
“你讨厌我是不是?”流苏颓然坐在沙发上,“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我逼迫自己去学习坚强自立,每天晚上都想你想到泪流满面。生活黯淡无光,若不是为你,我早一死了之。何必受罪?”流苏语气中有绝望的味道,痛苦地抓住头发,呜咽出声。
一束稻草。我修炼千年成了绸缎,却还是入不了你的眼。
真实的情况是,流苏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医院度过。整形,燃脂,接骨。美丽背后隐藏的是无尽的痛苦和眼泪。
钢琴,舞蹈,烹饪。心不灵手不巧,这学习的过程,流苏又比别人多付出了多少。
此刻,你竟然不要我。
一切都是赘余。归为零点。失去你。生命毫无意义。
“你没有配不上我,你怎么不明白呢。我是为你好……算了,我答应你好不好?”午夜似有些烦乱,看流苏委屈的样子又是心疼。
“真的?”流苏扬起满是泪痕的脸。
“当然。但是苏苏,你的性子要改一改。你若天天哭,我可受不了。”
二十岁。请让时间过快一些,快点二十岁吧,流苏天天盼望。午夜说到她二十岁的时候,就会娶她。
就在流苏觉得所有苦痛都已结束,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的时候,命运再次恶狠狠地给了她当头一击。晴天霹雳,无情的纸页,一行行黑色字体中凸显几个红色大字:肝癌,晚期。
如冷水浇头。许久以来身体的不适只以为是减肥的缘故,因过度节食和运动。
高高的天台上,流苏看着下面沸腾的车流。然后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可以飞翔,坠落,一切结束。免得最后时日里还要忍受病痛折磨。停顿片刻,却忽然转身,她不甘心。不是畏惧,是舍不得她的男子。一定要和午夜再过上一段快乐的日子。
性子未改。
“流苏,你怎么了?”午夜拭去流苏脸上的泪水,新的眼泪又立刻流了出来。
“看来,你爱哭的毛病是改不掉了。”擦不完的泪水,午夜只好把流苏抱在怀里。
“我在你身边,你还怕什么?”午夜实在是猜不出流苏还有哪里不如意。
“你以为我是哄你的么?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你看……”午夜摊开手掌,精巧的盒子里,两枚戒指精美细致,流光溢彩,硕大的钻石奢华绝伦。
一摸一样,两枚婚戒。流苏被那光华灼痛了眼睛。他真的决定娶自己了。可是自己却等不到了。
流苏像个良善的妻子,每日为午夜烹煮,细细削好苹果。暖汤凉茶,满眼温柔。熨烫衣物,放好洗澡水。我很幸福。若来世还能和你在一起,我愿受更多的苦。
午夜却忽然觉得结婚是个好主意。流苏是他的妹妹,女儿,自己要保护她。那样的性格,细若纤维,敏感如脉搏,针尖般大小的心脏,谁能受得了呢?将来恋爱婚姻,她能受得了伤害么?还是在自己身边比较好。纤维一样的女人,唯有午夜可以。足够耐心,足够细腻,显微镜一般的男子。流苏的神态,低眉的轻愁,轻抿的嘴唇,午夜便可知她所想。
“请你再给我一次旅行吧,只有我们两个人。”流苏开口。
台灯的光线柔和而朦胧。窗子未关,窗帘微微摇荡。午夜坐在床前,看薇儿睡眠中的样子,像猫儿一样蜷缩的姿态。
“我没有想过会离开你。”午夜握住薇儿沉睡中的手,在低低地诉说。
“我给你比婚姻更好的东西。给你我的心。给你一生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