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水静依旧昏迷不醒,并且开始轻微抽搐,薇儿几乎要疯掉。最后心一沉,又去找大夫,”求您了。人命关天,你们不能这样……”
“对不起,不可以。这是规定,从没有过特例。”医生斩钉截铁,语气淡漠。
“好极了……”薇儿忽然掏出匕首敏捷地架在医生的脖子上,目光凌厉地扫过室内众人,语调一下子硬下来,“是你们逼我的,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暖水静若不能好,那就谁都别想好!”
中年医生略有些颤抖,“光天化日的,你这是要干什么?”救死扶伤,职责所在。可医院也不是救济站,像术后因无法交上费用而逃离的患者已有多例。若都这样,医院就开不下去了。所以整顿后的制规格外严厉。
“快去救人!”薇儿冰冷的声音。
“你抓着我,我怎么救人?先放开我呀。一切都好商量。”医生的脖子被薇儿划破了皮肤,几滴血流了下来。她一把将医生推出去,又迅速抓住一名刚推门进来的护士,亮出匕首。
“别,不要伤人!别激动,我们马上就去。千万不要伤人。”年长的医生说。
薇儿最后放出话来,“暖水静若死了,我就烧了医院,让所有人都做陪葬!”
一周后,暖水静出院,他们回家了。薇儿对暖水静说,医院非常地仁厚善良,她拿不出钱来,医生却说,“救人要紧。”
薇儿后来还是把钱如数还给了医院。
不能再这样下去。暖水静的身体非常地羸弱,需要健康,需要营养。
薇儿开始增加工作的强度,每天十余个小时。多出的收入用来给暖水静买营养品。
暖水静像是与世隔绝了。终日呆在地下室的家里,几乎从来没有走出过家门,每天都安静地写作。然后坐在矮木箱子上等薇儿回来,听她讲外面的故事。
一座幸福的牢笼。
南宫烈终日酗酒打架,旋风一般在街上横冲直撞,昂贵宝马几日间被撞得稀烂。在拳击场上不予还击,被对手打得遍体鳞伤。
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阿烈想,午夜如此爱薇儿,如今,那痛楚,必是入骨三分。心痛不已。双重背叛,如何承受?南宫烈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六岁相识。午夜是孤儿,阿烈父亲常年在外奔忙。差不多的际遇,都很调皮,被老师责骂,很多时候一起在讲台罚站。午夜不曾自卑,从小独立,乐观向上,对未来有所规划。聪敏,成绩优异。顽皮只是用来调剂生活。
每天帮阿烈做作业,要完全模仿阿烈的笔迹。不能写得太整齐,要写得歪一点斜一点,又不能全部做对,还要特意丢下两道题目不做。写完之后还要把页面弄得脏一点乱一点。非常有难度。
阿烈帮午夜打架,追小女孩。
男孩子都踢球,逛网吧,追小姑娘的时候,阿烈都只是在打架。那个时候,阿烈长得特别漂亮。浓眉大眼,圆圆乎乎的,人见人爱。那些小女孩天天故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阿烈面前晃悠。可阿烈只想着打架,根本不理会。自顾自向前走,那些小女生就跟在后面追,然后抄小路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
十岁。午夜为了一个女生和阿烈打架,自不量力,被阿烈一脚踢入水池。初冬,池水冰凉,午夜大病一场。
病好后来找阿烈,“我们分手了。我觉得,你更加重要。”把南宫烈感动得一塌糊涂。
十二岁。阿烈父亲去世。阿烈转学去学武术,在这方面天赋极高,连续许多年都拿了冠军奖,再后来水平就超越了最优秀的老师。
境界已到极处。不曾战败,没有对手。满身武艺反没有用武之地。无聊,回来找午夜。
性子急躁,不肯踏实工作,只帮午夜做些跑腿的活。偶尔参加拳击比赛,闲散度日,没什么目标。爱车如命,一年一辆宝马,均由午夜供给。
明净清朗的男子,对生活充满积极热情的态度。让南宫烈感受到亲情的珍贵。
一株向阳的花束,总是将温暖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南宫烈,然后转过身去,自舔伤口。
像是真正的兄长,从幼时就懂得照顾南宫烈。完全独立,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调整得很好,余下时间还会学习新的东西。那种坚强沉稳让南宫烈很是钦佩。
阿烈父亲去世,从此他将独自一人生活。午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陪伴一个星期。两人在雨夜中奔跑,全身冰凉湿透。至今还清楚记得那一幕,南宫烈清楚记得自己终于奔溃倒地,失声痛哭的那一刻,十二岁的午夜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有什么可哭的呢?早晚还不都是要一个人活?我想我可以替代他。”
一道强烈的光束,奇迹般照亮南宫烈的生命。暖人暖己。父亲般担起职责,对二人以后的生活展开规划。学无所成,说南宫烈应该去练习武术。
南宫烈最喜欢午夜微扬着下巴浅笑的表情。温暖清甜,眼睛看着蓝天,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露出细致牙齿。这个略有些女性的动作伴随南宫烈度过了好几个苦涩的年头。
恩宠疼惜,像是真正的兄弟,午夜包容阿烈所有缺点。阿烈消沉度日,暴戾凶狠,任性随意,午夜一再纵容。
惹下许多祸事,午夜非常有耐心地一一摆平。
童年,少年,青年。记忆里全是午夜的歌声和笑容。让南宫烈枯燥孤单的生命有了热度。微微上扬的眼梢不但化解了南宫烈的疲惫和抵触情绪,还让他深刻感受到生命是年轻美好的,感受到自己是优秀的,未来是光明的。
“我没有亲人,没有感情。所以我不会伤心。我没有眼泪,因为我足够坚强。既然生来就和别人不等,那更要突出这与众不同才好。全新主宰。我需要挑战,需要微笑,需要自由和胜利。”这是少年时代午夜贴在床头的一段话。
真正的兄弟也不见得能有这般深的情谊。生死同命,同吃同住,房,车,不分彼此,连钱都是混在一起的。午夜所有银行卡的密码南宫烈都知道,不用告知就可随意取用。
非要说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被拿来分享的话,那便只有薇儿了。
这回可好。真应了结拜时午夜的那句话了,“我的,也全是你的。”
以后再不可乱发誓言,每一句话都要慎重。
昔日种种。
南宫烈痛不欲生。
这里,感觉不到季节交替和时间的流转。风,晴,雨,雪,都无从得知。天天如此,只有阴天和黑暗。暖水静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暖水静不喜欢晴朗的天气,不喜欢太阳。太阳是最骄傲的,高高在上,飘忽地忘记了自己是谁,总要把一切都比下去。拼命卖弄风情,生怕有谁没有看到它的美……
有月亮的夜晚,薇儿会拉暖水静出去走走。不夜的城市,五彩缤纷的光影,非常美。
车水马龙,喧嚣不减。酒吧街回旋着热辣撩人的歌曲,有一对又一对相互偎依的情侣走过。
“你该多出来走走。如果不喜欢白天,那就晚上经常出来。我们一起。”薇儿抱住暖水静的肩说。
星星非常地少。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捧着玫瑰走在街上。吃了西餐,然后去看电影。
“爱你。”薇儿吻着暖水静的手指说,“下面轮到你讲了。”
暖水静只是微笑,很快地红了脸庞,眼睛里有迷蒙的红色焰火。
人,人,还是人。一对对的情人,都捧着玫瑰,花香满街。
密密麻麻的一队一队排成长龙的车辆,如乡下鼠患般猖獗。而今夜,恋人,比车辆还多。一对对等待融化的温柔的心,甜蜜裹着浪漫,拥抱温馨,不老的誓言……
这一夜,他们吃了三次夜宵。红心餐店推售万元情人套餐,他们去凑热闹,结果竟然抽中奖券,可以免费享用。
浪漫。非常奢侈的一夜。最后停在广场,舔着巧克力看烟花盛放。
开始有了少量存款。
攒够了钱,暖水静自己出版了书,不足两百册。然后拿到街头去卖,选了非常隐蔽的角落。
价格非常地低廉。暖水静只是希望能有人看到自己的书,然后喜欢上它。
像哑巴一样沉默,没有叫卖。冷然又沉静。
中间有人走上前来,只看看封面,并没有翻开来。暖水静并不搭言,只是微笑。
来人看看暖水静,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放下书,转身离开。
一天的时间即将过去,一本书也没有售出。暖水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
“别走!”忽然走过来两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流里流气的装扮,耳朵上夹着烟卷,梳着长辫子,嘴里嚼着口香糖。
是附近巷子里有名的地痞,说是要收保护费。
暖水静不肯给。不是不给,是根本没有。
“我只有书,给书行不行?”
“不行,我们只要钱!识相一点,破财免灾嘛。不给面子是不是?我们的拳头可是不长眼睛的。”
“我,说过了,没有。”暖水静向后退了两步。
薇儿今天特意早早回来,远远地却看到有两个陌生人正围着暖水静纠缠不清。
瘦子使劲一推,将暖水静推倒在地。
“暖暖”,薇儿飞奔着跑过去扶起暖水静,“你没事吧?”
暖水静拍拍身上的土,“还好,没事。”
两个年轻人继续上来纠缠。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薇儿把暖水静拽到身后。
“我们是来要钱的,保护费还没交呢。一起的?他没钱你给也成。”
累了一天,腰酸腿痛,现在又受这种委屈……怒气从心底绕过全身后凝聚在掌心里,薇儿想上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却忽然想到自己已答应暖水静,不会再做坏事。深呼吸,终于强压下怒气。薇儿把钱都掏了出来。
瘦个子一把抢过,“拿来吧!哼,还老大的不乐意呢?啊,怎么才三百多?”
薇儿不再理睬,抓紧暖水静的手向回走去。
“不许走!钱不够!应该是一千才对。你们不能坏了规矩。拿钱来!”
薇儿只当没有听见,仍旧继续往前走,“我们回家。”
两名青年从后面追上来挡在他们面前:“不许走,交一千块!”
“谁敢拦我?”薇儿几乎忍无可忍。
……两名痞子被打得肋骨断裂,口鼻冒血,趴在地上直求饶。
“我们走。”
暖水静却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讲话,只是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薇儿。
“怎样?我厉害吧?回家啦,走啊,怎么了你?”
薇儿连拖带拽地把暖水静带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