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才如坐针毡的坐在摩托车,一路向北穿过湟源镇的主街道停在湟源粮站门口的。
张森和云燕若无其事的进了院子,我一个人愣在门口,后背发凉。
三年初中对湟源粮站的记忆不亚于中学。
我上初中的那个年代,整个县城都找不出一个私家贩子,农村的所有粮食收入全靠粮站收购。遇上政策不少的时候总有人在粮站闹事儿,说是自个辛辛苦苦一年的庄稼还不够投入的肥料种子钱。这事儿在整个县城所有的粮站都是普遍现象,不过湟源粮站之所以成为湟源人吓唬小孩的地方,是因为这地方不干净。
2005年非典那年湟源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当时有个女人因为粮站收了粮食迟迟不给钱,最后以死威胁跳入粮站吃水的井里自杀死了,虽然官方辟谣是女人意外自杀,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事儿和粮站姓刘的队长脱不了关系。打那以后关于湟源粮站水井里整宿整宿传来女人哭声的传闻就被传的沸沸扬扬。
隔一年我去湟源上初一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儿。听说有天晚上湟源中学的一个女娃娃失踪了,隔了三天才因为湟源粮站的吃水有些发臭。这不放下去个人一看,山炸鬼叫,说是里面有个已经浮肿的不像人的尸体。后来虽说学校封锁了这个消息,不过同学们都传拉上来的尸体正是失踪的初二女学生。
更令人诧异的是,死的女娃娃竟然是前一年逼那个农村妇女跳井的刘队长的闺女。人传言这就是报应。那年秋天放暑假,听说学校和粮站联合请了外地的道士和神婆做法,说是要压压怨气。
这事儿闹得挺大,没几年湟源粮站搬了地方了。而燕儿姐和张森钻进去的粮站就是那几年闹鬼闹的挺严重的旧粮站。这地儿我记忆犹新,那时候年少不懂事儿,还和几个同学大晚上的装模作样去抓鬼,后来宿舍一个哥们就发病一场,不明不白的转了学。
那件事情之后,学校上下整顿,明文禁止学生半夜不得离校,其实明摆着就是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发生。虽说那年我全身而退没啥事儿,不过现在想起来还忌惮的很。这次重新站在粮站的门口,眼睛不自觉的瞅准了大门里面二十几米外的那口枯井。
杂草丛生,寂静无声,更没有任何打水的痕迹。
嘶……
我长长的吸了口凉气,心头跳的压根放缓不了,听前面云燕的招呼硬着头皮钻进了粮站。
刚一钻进粮站的大门,一股寒气就好像包裹住了自个似的,外面热闹的紧,里面却冷清清的像个殡仪馆。
大步子跟紧云燕,虽说绕着枯井走,但是总觉得那个地方有一个脑袋从井里爬出来瞅着我的后脑勺。
见到云燕提了一嘴的张叔,我愣住了。听燕儿姐介绍张叔是粮站的老员工,后来因为瞎了眼,所以才在这里开开大门,每月挣个一千块钱混日子。
她说的很随意,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个老头子比刘伯有故事。
穿的很朴素,脖子里挂着一串大佛珠,佝偻着背拄着拐杖,根本不用自个的儿子搀扶,腿脚麻利的热情的招呼我们进了屋子。张森笑呵呵的的到了茶,招呼我们不要客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扭头出了屋子。
被他瞅了一眼,浑身都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这家伙不安好心。
今儿云燕带我来的目的关乎惊龙山,恐怕事先和张叔通了气,所以才让张森避开。
张叔爱喝酒,从床头柜摸出一瓶子九粮天脉。我连忙接过瓶子倒了两杯,和他碰了一杯。
“大成子,别怕。在叔这里很安全。”
一杯酒下肚,张叔带着墨镜的脸微微一转,朝我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连我都没有挺明白的话。
不怕?
怎么……
我突然脑子恍然亮了,张叔说的很可能是这粮站的传闻,更有可能说的是关于我身上诅咒的事儿。
“张叔,你可有法子?”我没敢明说诅咒的事情,打了马虎眼和张叔在碰杯的时候问了一句。
老头子喝着酒摇着头,似乎是一种明知故问的笑:“成娃子,多问问燕儿就成。要是早个几年老头子还能帮帮你,但是自打前年从惊龙山回来之后,有些事儿问不得、听不得、做不得、管不得,否则就不是一双眼珠子的问题了。”
果然是惊龙山!
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张叔,除了失明恐怕是得了一场大病,刚才进门的时候虽然动作利落,不过左腿根本弯曲不了,应该是伤到了骨头。一下子我对惊龙山这个地方越发的好奇了,什么样的地方竟然能要了张叔的一双眼珠子。
这就是刘伯所说的代价么?
云燕因为参与了去年皇城镇赵家婆娘鬼上身的事儿哑巴了一年,今儿碰着的张叔又在惊龙山回来之后瞎了眼。
一直没有说话的燕儿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着,朝我的脸喷了一口烟:“这事儿知道的没几个人,你算是一个。若不是锤子给我下了话,你当我愿意去惊龙山么?”
又是锤子!
看来锤子是早有打算,想着让云燕帮我破掉身上的诅咒。
“嘿!成娃子和小锤子认识?”老爷子一听锤子就来了劲,连续和我干了几杯酒,拉着我的手有些激动:“锤子是个好娃娃,是个好娃娃啊。能和锤子称兄道弟的应该不差。既然是小锤子嘱托的事儿,燕儿你就帮帮。至于惊龙山的事儿,我张老头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就给你们说说。”
得劲!
激动的攥了一下拳头,可能是动作太大,被燕儿姐踹了一脚,意思是别闹。
张叔没察觉到我们的私下动作,长叹了口气,喝了一杯酒靠在炕头的墙上,干枯的双手攥着衣服紧紧的捏了一把。
“惊龙山传说有龙!”
“龙?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我被张叔的第一句呛得蹭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眼就被燕儿姐一把压在了凳子上冷哼了一声,“别插话,听张叔说。”
我心里急的嘴上都快要上火了,不过这事儿着急也没用,只能坐下让张叔继续。
“惊龙山之所以叫做惊龙山,传闻是几百年前有神龙卧在这个地方得名的。老一辈的常说惊龙山时常有惊龙长啸的事儿发生。不过这也仅仅是传说。实际上此山山中有村,村里有庙,是一个小村子。不过这地方传闻不少,时常有诡异的事情发生。当时我去惊龙山的时候却是因为一场赌约。”
“什么赌约?”看张叔顿了顿,我听得不过瘾,催促了一声。
“六年前粮站还在的时候,因为水井闹鬼的事儿,学校和单位在暑假联合做了一场法。法事做了三天,听几个神婆说是药到病除,不过谁知道还没有间隔两晚上就听到粮站水井里哭声阵阵。这事儿自然是办砸了,不过让人费解的是,第三天就有个女人来了湟源,说是自己有法子。”
“然后呢?”
“那女人果然有些手段,仅仅凭借自己一个人就成功的把这事儿给摆平了。那年正好我准备出神入道,也就是所谓的干神婆这个行业,寻思着能不能问问那女人她跟着那个师傅出的道。女人当时没有明说,只是告诉我这些法子都是去惊龙山一个神婆传授的。这事儿牵动着我的心,准备了两年之后就去了惊龙山。不过……”
“不过什么?”
张叔指了指自个的眼睛,苦笑的压了一口白酒,点着自个制作的纸烟点了一根吸了一口:“这事儿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噩梦,一直在寻找当时那个女人当年问问。但是不巧的是,前些日子等我寻见她的下落时,人已经死了。”
咯噔!
一听死了这两个字,我心里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后背刷刷刷的渗出冷汗来,感觉张叔说的这个人冥冥之中和我有关系似的。
“对,就是她。”一直没有说话的燕儿姐突然长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笃定的眼神让我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她?
真的是阎神婆?
“怎么可能……”我压根不敢相信张叔这事儿是阎丽花害的,何况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怎么走到哪里都有阎神婆的破事。
“成娃子,想要破掉你身上的诅咒,要么找到你媳妇,要么找到阎丽花才行。”张叔这句话终于让我坐不住了,提起瓶子往嘴里灌酒,心里却慌得提不上气来。
阎丽花!又是阎神婆!
这婆娘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的邪门。
“想要找阎丽花,就得去惊龙山。”张叔站起身,摸索着从我手里夺过酒瓶子放在了床柜里,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云燕,“燕儿帮你完全是因为小锤子,自个不要糟蹋自己,命还长,不是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