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楠这一去,竟一个多月不见回来。往日里不见他回来到没觉得什么,如今却觉得他不在的每一天,时间好像都被拉长了般,过得非常漫长而又无聊。
云蔻儿在寨子里住了三年多,自然知道林陌楠带着一干兄弟下山执行任务是常有的事。虽并不清楚他们具体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但他们既然是杀手,不免每次的任务都与杀人有关。云蔻儿不是见不得血腥的人,但也并非冰冷麻木的人。她很庆幸林陌楠他们从未让她见过刀光血影,庆幸他们至少在她面前还能保持一颗常人的心。
林陌楠其实将她保护的很好。
云蔻儿攥着一枝艾草梗,戳戳笼中的大胖兔子:“小胖小胖,你说林陌楠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小胖便是那****同林陌楠一起捉住的那只大兔子,原本云蔻儿以为林陌楠将它扔给连胖子烤来吃了,却没想到竟被他好生养了起来。
前几日云蔻儿刚发现小胖的时候,它正抱着小萝卜啃得欢快。走近一看不禁吓了她一跳,它啃得不是萝卜,竟是一根野人参。林陌楠倒是大方,临走前嘱咐连胖子一定要把它喂成一只大胖兔子,连胖子这个笨蛋听话得紧,竟拿上好的补品喂它,也不怕补得它流鼻血。云蔻儿自是不能容忍这种浪费现象的出现,故而将野人参等补品尽数换成白萝卜。
兔子吃萝卜,这才是王道。
云蔻儿不厌其烦地问着小胖,回应她的只是小胖啃大白萝卜的“咯吱咯吱”声。于是她又大大叹了一口气,开始在雪地上画第十九个小胖。
骡爷吃饱了肚子,自顾自在一旁滚萝卜玩,时不时“哼哧”一声,来证明它的存在。
云蔻儿正画得投入,冷不防有人自她身后玩味地说道:“你把这只骡子的耳朵画的太大了。”
愤然摔掉手中的艾草梗,云蔻儿起身冲身后的人叫道:“兔子!老娘画得这明明是兔子!”
然后她便被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云蔻儿仔细嗅嗅,除了他身上一如既往的好闻的味道外,并没有血腥之气,想必这次他并没有受伤,于是安下心来,反手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想我了吗?”久未相见,林陌楠难得情意绵绵地问,然后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老娘?”
原本将要脱口而出的“想”子就这么被“老娘”二字给堵了回去,嘟囔:“傻瓜才想你!”
他笑:“你不知道吗,你就是一个小傻瓜!”
好吧,云蔻儿承认她是一个小傻瓜,因为是真的想他了。在被他拥入怀里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似万马奔腾一样,骤然填补了心里因思念他而空掉的部分。知他安好,嘴角便会不自觉扬起。
云蔻儿在他怀中拱了拱,觉得有个物什硌着她的脑袋,便伸手往他怀中探去。林陌楠也不阻止,含着笑任她摸索。
云蔻儿自他怀中摸出一只白玉簪子:簪子顶端精致雕刻着植物的形状,有叶似山姜,花状初看如芙蓉,却又多了一个石榴籽似的圆物。
林陌楠取过簪子,将它斜插在云蔻儿梳得松松散散的发上,端着她的脸一边打量一边说:“这是南方的一种草,当地人叫它豆蔻。这种草开出的花十分惹人怜爱,它的果实可以入药,甚是受人喜爱。因而便有人将它雕于簪子之上。这簪子跟你有缘,配你正好。”
蹭着脚尖,云蔻儿失望的说:“原来是棵草啊,我还以为是种花呢。”
他好笑地捏捏她皱起的鼻子说:“须知每棵草都会开花,不在于好不好看,而在于是否有人真正的喜欢它。而且,你又怎知我会同其他人一样,喜欢花呢?”
云蔻儿将他的话细细分析,得出一个结论:“你与他人的品味甚是不同。”
他这样回答:“那因为你与众不同。”
云蔻儿在他怀中被他肉麻的话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却笑得很大声。
其实,她也笑得很大声,在心里。
十岁以前,她的名字是云豆儿,是一个极普通极普通的名字。这个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芸豆”的名字,是老太太取得,由此可以看出她家老太太的文化水平还有待提高。十岁后,小云豆儿进了云府,认了那做太傅的爹爹。须知云老爷是太傅,是皇宫里的皇子公主的教书先生,怎么能让他的女儿取这样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遂给她改名为“云蔻儿”。那时年龄小不懂事,小豆儿还同爹爹吵了一架,原因是“蔻”字比“豆”字难写许多。
豆儿蔻儿,合起来便是豆蔻,林陌楠送她的这个礼物,甚合云蔻儿心意。
林陌楠牵起云蔻儿的手,往寨子里走去。他的很是手温暖干燥,正好包住云蔻儿因裸露太久而冰凉的小爪子。掌心传递来的,是他给的热度。
云蔻儿心里美得很,脸上仿佛能笑出一朵花来。但仍是忍不住问他:“陌楠,你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久久听不见林陌楠的回答,云蔻儿抬头看他,他表情突然变得很淡,似乎在思考什么。
云蔻儿试探着说:“陌楠,你在想什么?”
林陌楠忽然停住脚步,执着她的手落在他的胸膛上。林陌楠定定地看着她,问道:“蔻儿,你相不相信我?”
惊讶于他认真的表情,全然没有以往洒脱风流,半响,云蔻儿才呆然张嘴溜出一个字:“啊?”
林陌楠扑哧笑出来:“别啊了,我不想骗你,所以不想对你说谎。只是现在着实不是告诉你的最好时机。你再等等,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想知道什么,我便告诉你什么。”
云蔻儿不知他口中的“尘埃落定”是什么时候,只是对于他的不坦白,心中不免会有几丝不快。但既然他不想回答,她也不好再加强迫。
原本也不过是一个不重要的问题,只是他这样,难免会让云蔻儿忍不住猜测起来。
林陌楠看透她的心思,曲指敲在她的额头上:“别多想了,就你这小脑袋瓜,想太多还不得炸了不可。我不告诉你,自然有不能让你知道的道理。你若是真有闲心想别的,不如先说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背着我都干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了?”
不能让他知道的事?云蔻儿立即想到关老三和北宫子墨。
登时两脚并齐、双腿并拢、腰杆挺直,一副认错的乖孩子的样子。眨巴眨巴让眼睛带点水,攥紧两个小拳头托住小下巴,云蔻儿撅着小嘴单纯无辜而又可怜的说:“表哥,我错了。”
林陌楠一本正经:“坦白从宽。”
“我错就错在那天不该睡懒觉让老三硬挖起来拉着下山,不该一时心软听不得老三的苦求而替他拜什么月老最后还被他嫌弃,不该觉得表哥你穿衣服好看就想让老三穿和你一样的衣服,不该将老三打扮得花枝招展惹得满大街的姑娘追着我们跑,不该明明不情愿还是被老三拖去了琼楼还见了夜私语,不该因老三不管我而骗了人家姑娘一个玉镯子还当了二十两,更不该因为老三把马丢了而拿那二十两买了只骡大爷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表哥!”认完错便开始撒娇。
林陌楠听云蔻儿啰啰嗦嗦地东拉西扯认着错,反而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关老三身上。待她说完,林陌楠摸摸下巴:“好像少了点什么。”
云蔻儿故作无辜,小心问道:“少了什么?”难道她和北宫子墨在一起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林陌楠阴笑一声,勾过云蔻儿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比如你踢了人家一脚……”
倏忽放下心来,还好林陌楠不知道她见过太子,云蔻儿呵呵笑道:“那真的不怪我,谁叫他们长得就像不怀好意的人。”
“哦,这样啊。”林陌楠拥着云蔻儿慢慢向回走,就在云蔻儿将心放到肚子里的时候,林陌楠一句话又将她的心重新提了上来:“对了,咱们今天吃烤鱼!”
云蔻儿:“……”你丫吃饱了撑得天天找人跟踪我!这句话憋在心中没敢说出来,云蔻儿甜甜一笑:“烤鱼哦,一定很好吃。”
心中默念:你丫吃鱼卡鱼刺,卡大大的鱼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