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第一次踏入醉梅楼,伙计以为她是吃饭的。她拿出那个玉牌,伙计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晶亮,客客气气的将她请上了二楼。她等在风雅别致的包间内,好一会儿,才有个上了年纪的人进来。
“小姐久候了,公子出了远门,特意嘱咐小的若是小姐到此出来,一定竭力相助。”
绿袖心中暗松了口气,原来他还特意嘱咐了这里的人,难道他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回来这里求助于他吗?
“小姐大可放心,在下是这里的掌柜,小姐有什么事情可与在下说。能帮的上小姐的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绿袖这才开口,“我有个朋友,不小心打伤了人,被衙役抓紧牢里去了。我想.”
掌柜的问:“打伤的那个人伤的可严重?”
绿袖凝眉点头,迟疑的道:“死了。”
掌柜的捋了捋胡子,叹息的道:“这就有些难办了。”
“能进去见一下也好。”绿袖紧张的道。平君姐姐在家里担心的要死,她们想去牢里探视,谁知衙役们说刘病已犯的是死罪,谁都不能探视。
“小姐莫要担心,在下定会想办法疏通,见人定然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救人的事情,在下会飞鸽传书给公子。”掌柜道。
绿袖感激的谢过了掌柜,便在伙计的引领下下楼去。
醉梅楼的生意还是如往日一般兴隆,绿袖瞧着二楼的包间都是满的,偶尔也有丝竹悦耳之声漂出来。她顺着乐声望去,只见一个长相俊美的丫鬟在门口结果伙计手中的美酒推门而入。门打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临窗而坐,他侧着脸好像是望着窗外,她急切地想要看清楚他的脸,那个丫鬟却在转身之际将门关上。
“小姐,您在看什么?”伙计好奇的问。
绿袖赶紧收了神,道:“没什么。”只是,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难以言明。
“公子,你要的酒来了。”云儿甜甜的声音道。
刘贺转过身来,看着美酒两眼放光,“还是长安好啊。”
“那咱们就在这里多待些时日,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要是不好好玩儿个够,那岂不是得不偿失。”碧儿高兴的道。这个长安城,果真就像云姐姐说的那样,好玩儿的东西多的是。
“好,就听咱们的小麻雀的。”刘贺似醉非醉的道。他微闭着眼睛,目光意外都是朦胧。当年,也有个人说,要好好的在长安城内玩儿。她现在,一定早就逛遍了这看似繁华的长安城,飞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时大哥,这可是主子说的,你可不要赖到我的头上。”碧儿笑嘻嘻的看着时林道。
从二楼望下去,依旧是满目的繁华,醉梅楼是处在一片繁华地带。
忽然一个身影走进他的视线,刘贺正了身子仔细的看去。一个身材娇小身着素色衣服的女子,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很快便淡出他的视线之内。怎么可能会是她,她早就飞走了。一定是自己喝多了。云儿再次为主子斟满了酒,梅花的香气四溢,悦耳的丝竹声应情应景,满室逍遥自在。
从醉梅楼出来,绿袖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饶是掌柜的那样说,想必是没有问题的。她一定要将这个消息赶紧的告诉许姐姐,说不定明天她们就能去看大哥了。
轰隆隆的马车声传来,绿袖赶紧往边上靠了靠。长安城大街上永远都不乏达官贵人或者是有急事的人匆匆往往的马车。
马车渐渐的驶来,他撩起帘子。用看似冷漠却平和眼神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片刻,又将帘子放下。
绿袖惊讶的是看到了他的容貌,儒雅秀气棱角分明,那眼神,那眉宇,恍若当年太液池畔的他。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他们的相遇,都是他循着自己的歌声找到她。可是这一刻,她竟然有些胆怯。
原本散开在路两边的人群很快的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马车越来越远。
“让开让开,麻烦请让一下。”她坚定了心,哪怕是自己先找到他也可以。只要是相遇,怎么都是好的。
可是,她跟不上马车,人群里她的喊声显得异常的薄弱,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然马车怎么没有停下呢。她追赶着马车,但是很快马车在未央宫外高高的城墙下一闪而入,她不能再向前了,他们终究还是被冰冷高昂的城墙隔绝成两个世界。
其实,只要他回头顾忌一下后面,也许他们就不用再次错落过那么多的时光,以至于觉得后来的每一天都是上天弥奇珍贵的恩赐。
于安驾着马车,急急的驶进未央宫,这一次主子在外面的停留的时间比往日多了些许,他猜不到原因。他能做的仅仅是让主子安全的回到未央宫,回到这个阴森却彰显着权势的宫殿。
马车停了下来,很快就有隐在黑暗中等候已久的小宫人上前来,搀扶下马车内的人。
“可有动静?”
“回陛下,一切照常。”小宫人回答。
刘弗陵意味深长的望着远处,是照常吗?他们不是一直派人将自己的行踪盯得死死的,这宫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呢。
于安瞪了眼身边的小宫人,便紧紧跟上了刘弗陵的步伐。向着灯火辉煌的宫殿走去。
小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陛下也没有生气啊,怎么师傅却生气了。
多年来的隐忍让主子渐渐地喜怒不形于色,可他知道主子此时心中定是不痛快的。
他有点不舍得脱下这身便服,似乎他更喜欢这样穿便服的自己。好像能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份地位,需要担负的责任。宫墙外面那熙熙攘攘的生活氛围,他羡慕之极却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走到窗前,静静地伫立,今夜不知道是不是星光璀璨呢。他拿起案边的洞箫,呜咽的乐声开始荡漾。
每当这时候,刘弗陵都不喜有人在殿外走动,所以只余于安一人在外守候。于安竖起耳朵,还是那首熟悉的曲子。这些年,陛下心中不痛快的时候总是奏起这曲子。他跟在陛下的身边多年,在这宫里宫外见惯了无数的场面,听过无数的丝竹声,这首曲子却只是从陛下这里听到过。陛下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他不得而知。自从那年夫人去世,他就再也看不透陛下的心思了。他叹息着,静静的守候。
绿袖跟许平君是第二日的中午才见到的刘病已。好在,在里面也没有受罪。
“病已,我没用,没有办法救你出来。”许平君伤心自责道。
刘病已握着妻子的手,能见到她已是心中宽慰,“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好了。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现在官吏腐败衙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个有油水的差事,没有打点是不会放行的。
许平君擦了擦眼泪道:“是绿袖找人帮的忙,要不然我们也见不到你。”
刘病已疑惑的看着绿袖,难道她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绿袖被刘病已盯得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师兄好像认识一些人,是他的掌柜朋友替咱们打点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他只让我回来等消息,快近中午的时候,有个小伙计说我们可以来看你。”
刘病已点点头,“等以后一定要亲自谢谢你的师兄。”
绿袖这才笑了。
“病已,要不咱们去求。”许平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病已打断了。
“看看你们给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许平君赶紧把带来的东西一一交给刘病已。“这是一条毯子,绿袖说牢里湿气大,夜里凉。还有些吃食,我跟绿袖一起做的。”
牢里被关的不是重犯就是死囚,大多是被家里放弃了无人问津,此时见刘病已的家人来探望心中感触万分,又听说带了吃食,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刘病已手中的东西。
刘病已将东西交给绿袖,道:“分与大家一些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绿袖知道大哥是侠义心肠自然不会看着别人受苦而自己享乐,于是便拿了些在狱中分发。犯人们感激涕零,一时间狱中躁动不已。
看守牢房的衙役听闻牢房内吵闹,生怕出了什么事情,便骂骂咧咧的走进来。
“时间到了,你们赶紧出去吧,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可担待不起。”
绿袖这才搀扶起许平君离开了牢房。
“姐姐,你放心。大哥若说自己没有事,那就是没有事。”
许平君摸了眼泪道:“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是担心,这些年我过的心惊胆战,他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只会为人出头,可是,却从来不想想自己。”
大哥却是是这样一个人,绿袖不好走再说什么,也只能宽慰她几句。
“云姐姐,这里果真的好玩儿呢。”
云儿看着碧儿一路上蹦蹦跳跳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目不暇接的样子。
云儿的“你慢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前面碧儿就“哎呦”一声。
原来是与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云儿赶忙道歉道。
碧儿细细的瞧着眼前的人,一个虽是普通姿色,但是看着面色温和,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眼睛红红的,满面愁容。另一个也算是个佳人,衣着看起来是寻常人家的样子,但是她总觉得那种气质超脱于常人,她是好奇心上来了,盯着那个年轻的女子端详起来。
云儿见她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赶紧道:“不好意思,小妹年纪尚小,两位姐姐莫要见怪。”
“没关系,人来人往,难免磕磕碰碰。”绿袖笑道。
人都走远了,碧儿莫名奇怪的问:“云姐姐,这里的人真奇怪,明明这么好玩儿的地方,却愁容满面的。”
云儿嘲笑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主子平日里把你宠上了天,你可是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