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鸣是在场还没站起来的寥寥几人之一。
自从古斯教出现,阑珊剑便在他的腰后微微抖动,让玄鸣的心也渐渐激动起来。
青底白缘的清虚问道袍在风中呼呼作响,玄鸣紧了紧脑后发辫,手扶于腰后剑柄。
他缓缓站了起来,激昂高亢的阑珊剑意慢慢地覆盖住他的丹田,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恬然的道门武者,骤然凛冽。
“古斯教!”一声怒喝,玄鸣整个人都融入了阑珊的剑意,杀向堂主。
一旁的苏谪满脸错愕,更谈不及劝阻。
“道长?!”
剑意裹着玄鸣,杀到堂主面前的时候凶焰透顶。
古斯堂主没有大意,聚气胸前欲挡阑珊剑招。
一碰……
玄鸣只感觉他像是撞上了一面墙。一声闷哼,来得快,去得更快,玄鸣倒飞而走,默默收回的剑意就好像从未高涨过。
在台边堪堪止住后退之势,路上的草垫被玄鸣带得一阵凌乱。
后背多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在轻轻扶着他,玄鸣转头一看,恰好碰上苏谪关切的眼神,他连忙移开。
“道长,没事吧?”
玄鸣摇头。“无妨。”
“你的剑似乎?”
玄鸣仍旧摇头,他同样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阑珊。“剑初到手,有点陌生,不妨事。”
感受着身体瞬间受到的瘀伤,玄鸣哪里不知道他是被这把剑坑了,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
他按住发疼的胸口,抬起头,只见宋南二人也与堂主交上了手。
宋遗民手持日前练字的毛笔,身形飞舞,临空虚划,举笔长吟间,写的,诵的,便是那首稼轩先生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
而南乡子则虚虚实实,人影变幻,时而洞庭伴水,时而登临泰山。脚下名为何处望神州的轻功,或守或攻,与宋遗民俱成合击之势。
“凌云!凌云!”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了一阵着急的呼喊。不一会,登上溯源台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了三男一女。
为首者有二,一人身着深衣,另一人身着襦裙,余下两人则着便装。虽衣服有别,但都是风尘仆仆,身带暗红。
特别是那名身着便装的男子,身上衣服几成血衣,浑身上下有多处伤痕,只草草包扎了一下,绷带皆渗有血色。
古斯堂主同样看到了他们,他与宋南二人交手时一直没变过的神游天外的陶醉神情,此刻变成了怒容。
他怒哼一声,示意属下退却。
“哼,算你们运气好。南乡子,宋遗民,你们一个两个不好好地在东瀛罗马待着当狗。选择回来神州趟这浑水,就要有走上不归路的觉悟!”
众人并没有追击,只有南乡子朝着古斯教众喝骂:“历史终究会证明,孰是孰非……尔等在历史洪流前,无疑螳臂当车!”
宋遗民止住了他,道:“南兄不必多言,打交道的时间还长呢。”
二人随即跟大家一起迎向论坛的后来者。
“好古兄,我们刚刚一直担心着你呢,见到你无恙,就太好了。”
被凌云喊作好古的青年男子束着长发,国字脸,只见他一甩广袖,哈哈大笑道:“路上碰到些许毛贼,差点见不到诸位。”
然后他又把便装男子引到了众人面前,道:“幸有慕雪兄弟助拳,否则……”
凌云满脸感激地朝慕雪作了一揖,道:“多谢仗义出手,救我同袍。”
“路见不平,是我华夏的任侠传统,无需客气。”
他身上疼得厉害,仍强忍着还礼。
众人见状,也不在此多加停留,搀扶着在刚刚的争斗中受伤了的同袍一起回庄休整。
玄鸣把按住胸口的手放了下来,收剑入鞘,一边平息着体内的真气,一边与苏谪遥遥跟在汉知会众人之后下山。
周齐村,水车旁。
南乡子拿出了包裹里的上品止血散,亲自为慕雪敷上,并拒绝了他的推脱,笑道:“今日若不是你,可能我们这寥寥十数个同袍的小群体,就要再度减员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虽然今天发生了古斯教来袭的不愉快,汉知会众人仍是其乐融融,因为迟来的好古等人,穿来了汉知会集众人之力的研究成果。虽然它还很粗糙,但已经是汉服重现神州的第一步。
“前段时间‘唐装’风行一时,可无论我从哪个角度看,民族感情也好、审美也好,都感觉所谓的唐装实在是太陌生了,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服装是那种交领的······”
好古坐在一边,静静看着自己的好友诉说看法。
不一会,他似是无聊,转头朝坐在他不远的玄鸣问道:“你居然也有束发,小道士。平日里生活可有不方便处?”
玄鸣思考了一会,正正经经地回答道:“我自入师门开始,这头发便再也没有大剪过。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
好古闻言闭目仰头,似在感怀什么。
“你这个门派还不错呢,小道士。束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留发是我们的传统,也是我们的特质,更是我们绵延不绝的象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了什么。能做的,只是在这个时代,留起长发,告慰祖先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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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
我非常佩服那些选择束发着汉服的男士,他们在生活中处处饱受着人们异样的眼光,还经常被称作是“道士”。但正如李宗伟所言,“我能做的就是留起长发,告慰祖先在天之灵”,正是这样的信念,让每个人的一小步,组成了汉服运动的一大步。
——兰芷芳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