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从年龄上看尽管已经是成人,但毕竟还在父母膝下读书。她和自己一起过活费用很大,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他应当怀疑,应当分析。可他感激涕零地答应了南珠的要求,这总归是他的疏忽。尤其是现在已经知道南珠的钱是从他爸爸那儿偷来的,是不是要再跟南珠这样同居下去呢?这是个问题。朱成怡觉得自己不得不再一次慎重考虑去留。
不能做使别人心里难过或者跟别人结仇的事情…… 你好自为之!姜理事的话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想自己是不是做了让南珠的父母心里难过,无缘无故地和他们结了冤家的事呢?这对只想清清白白过活的朱成怡来说,不能不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他甚至考虑是不是当即中断和南珠的同居生活。似乎应当这样,但是马上就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实行也不容易。
首先如果跟南珠分手,当天食宿就成问题。现在可没脸再去找美玉和李继梅了。那就只能去住地下旅社,到小饭店里吃饭。
然而,又不是一天两天,每天硬是要付食宿费和其他费用,那么他所制定的周密计划,就必定要遭受重大挫折。这个计划完蛋了意味着他迈向获得巨大成功的第一步也要相应延迟。弄得不好也许不仅要影响他自己而且要招致严重影响他在乡下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的命运的结果。
但又怎能恬不知耻地一直靠了南珠从家里偷出来的钱去吃饭。穿衣住宿变成她父母的仇敌?朱成怡又想起小学老师郑智洙先生。在这样的时刻,郑先生会怎么措置呢?这是不言而喻的。要是郑先生,当初不会同意过这种不明不白的同居生活,即使过了,一旦觉得不妥当,他就会彻底决裂,宣告独立,这是明显的。郑先生最讨厌的就是腐化,懈怠和依赖别人。他感慨地说这是我们国家所以不能健康发展的最大的根本原因。他经常嘱咐学生一定要成为一个比谁都正直勤劳而又富有强烈的独立精神的人。不承认近来独立精神有所动摇。这是指的离开自成工业社要。
从依靠美玉、李继梅过活时起的一系列事情。不过,当时他替他们当佣人、干活,还是有借口的。如今靠南珠琢磨不透的关心度日,就连这样的借口也没有了。在解释也是说不通的,只是说这样是彻头彻尾的依赖心理。 是一件丢人的事。朱成怡认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结束目前这种依赖南珠的不够光明正大的生活,并且吧这种意思给南珠说了。
南珠神情紧张地观察着朱成怡的气色。
“我给你添了这么些麻烦,非常对不起。我觉得这可能一不是好事。”
“哦,我家老头子来了以后你变心了。”
“也不一定就是这么回事。我怕这样下去,会产生依赖心,丧失独立精神。”
“我懂了。这样行不行,膳费的一半由你负担。那你就不是麻烦我,等于是寄宿在别人家,不就没关系了吗?”
“……”
“这也不愿意,那你是讨厌我了。”
“不。”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什么呢?
“大姐,我不知道你的钱是从家里偷来的。不管怎么说偷父母的钱总是不对的吧?
“哦。你是对这个看不惯。我可不这样看。那钱不象你擦皮鞋挣的,是作为正当的劳动报酬得到的宝贵的钱。老头子口口声声嘲笑那些拿自己的钱去搞政治的人是白痴。但他又常说在选举战中谈什么公正云云,就象在战场上讲人情一样愚蠢。老头子打算在这次选举中纯粹用钱顶过去。他在选民中巧立名目,暗地里散掉的钱已经不知有多少了。估计今后还要花一亿多元。你知道他这一大笔竞选基金是从哪里来的?纯粹是用欺骗的手段搜罗来的。他行骗的内幕和方法,象你这么大的人是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要是我一旦了解到这个内幕,我可能要不想活的。所以我以为把他用不正当的方法搜刮来的钱,又象流水一样用于不正当的选举的钱的极小一部分拿来用用这没有什么不好。我把这钱交给孤儿院,其余提供有发展前途的你做食宿费。听完以后,朱成怡对于南珠的心情和举动好像理解了,只是觉得她的态度过于偏激,有点绝对化,他还不大接受得了。
“那就随你的便吧。我对你作了解释,要是你还认为我做得不妥当,走也行。我总不能硬拖住你呀!我想跟你再过一年到大学毕业时为止。倒不是因为同情你,而是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南珠好象倾诉衷情似地说,然后问道:“怎么样,一定要去吗?”边问边观察朱成怡的动静。
“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又快活又能学到许多东西……”
真是这样。不仅如此而且对于实现他的计划也有利。
所以当南珠再一次问他:“那么你跟我一起呆到毕业罗?”朱成怡就决定接受她的要求,说:“就这么办吧。”
但是他万没想到,一个驱逐他的阴谋正在等着他。
那天朱成怡吃罢早饭,背起擦皮鞋的箱子,比南珠早一步出去。当他打国防部门口经过,还没有走到南山,正要朝广州车站那面拐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一个人拍了他一下肩膀,对他说:“你看着我。朱成怡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这时有三个陌生的青年已经把他围住了。这三个人虽说是小青年,但穿着绅士服,头发留得半长不短的,年纪看上去和朱成怡差不多。他们都没系着领带,在一直遮到颈子的毛衬衣上面披着一件绅士服。只有一个人下身穿着海军工作裤。不论是他们的表情,还是整个的态度,都透露出一种不良习气。朱成怡心里发怵,但故意装得泰然自若、毕恭毕敬地问道:“你们干吗这样?”
“你就是朱成怡?穿海军工作裤的跨前一步问道。
“是的。你们是什么人?”朱成怡反问。
“喂,这位先生问我们是谁,怎么回答好哩?穿工作裤的说着,好象很好笑,回头看了一下同伙。一个身穿雪白的衬衫,上面罩了一件蓝西装的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挑逗似地笑笑说:“招呼打晚了,姐夫!我是姜南珠的弟弟南哲!”
朱成怡心里一凉。他想,这人原来就是作为一个坏学生惹了很多麻烦的姜南珠的弟弟,不禁有点发慌,于是他首先否认这个事实:“这,这是误会。我绝对不是你的姐夫。
“你干吗否认呢?姐夫。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嘛!别害怕,跟我们到那儿去一下吧。我们也该正式见见面。”南哲说罢,掉转脚步。
“我现在要去干活,比较忙。对不起,往后再……”朱成怡急于想离开那个地方。
“喂!当了阔人家的女婿,就该别干这种事了。快把工作放在一边,跟你的小舅子去呀!”
下巴尖得象镐头一样的青年,推了朱成怡一把。朱成怡害怕了,哀求地说:“今天请你们原谅,明天再碰头吧!”
“你这是干吗?就算你当了有各望的人家的女婿,架子就这么大嘛快跟我们一起去,好好地寒喧寒喧。”
南哲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在嘴上,象是在问一个根本不是对手的小孩子。
“你干吗装腔,兔崽子!你以为糟踏了别人家的闺女,会平安无事吗?”穿工作服的在旁边恶狠狠地说。
“有话不好好说,干吗打人?
朱成怡坐在地下直盯着南哲。尖下巴见了,用皮鞋脚把诚七的脑袋一推,说:“你这样看人,要怎么样?”
一歪身,朱成怡倒了下去,一肚子的火终于冒了上来。这么一来,他就忍不住了。他飞快地把皮鞋箱子上的绳子抓到手里,霍地站起来,照尖下巴就抽。
“你们这些强盗,有种的不要一齐上,一个一个来。看我不把你们的脑袋瓜子打得稀巴烂才怪!
他象黄牛叫一样,恶狠狠地大声嚷着。
尖下巴退后一些,用一只手按住被皮鞋箱砸了一下的腰眼子,皱起眉头忍疼痛。南哲和穿工作服的也个个后退了一步,盯住朱成怡,好象没有估计到他会这样拼命。
“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发了疯,想找死呀!”
南哲好象再也忍不住了,把没有吸完的烟朝地下一扔,脱掉西装背心,朝朱成怡那面跨了一步,说:“好呀,你小子,一个对一个地干。你别死不要脸地拿皮鞋箱子砸,赤手空拳地干。”
“要干就干,一个对一个的话,我完全能对付你们。”
朱成怡也扔掉皮鞋箱子。朝南哲那边直逼过去。
两个人象觅食的野兽,寻找攻击的机会,慢慢地朝旁边转,不一会就贴在一起了。朱成怡被南哲的拳头接连打了好几下,有点歪歪倒倒的。南哲的拳头意外地硬,出手挺快。一看见朱成怡有点摇晃,他逼得更紧了,好象想一拳把他打倒。
朱成怡瞅准了一个机会,飞身上前,一把拖住对方,摔倒在地。两个人搅在一起在地下翻滚,都不知道谁在打人,谁挨了打。就左这时候,有一个人把他们两个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