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恭喜国公爷喜得千金。”
随着婴儿呱呱落地的啼哭声,身材略显丰腴的产婆从东厢出来,喜气洋洋地朝院中头发一团乱的俊美青衣公子说道。
“我外孙女来了?”
“你闪边,那是我孙女。”
紧邻太尉府的一座府邸陷入了空前的喜悦中,没等府中男主人,如今荣升齐国公的袁恪从巨大的惊喜中清醒过来,两道鬓发皆白的身影已经从他身边闪过,一头扎在门框上,镶嵌在里面互不相让。
还是徐氏及时走出来,控制住了局面。她一直在里面陪女儿生产,这会看见镶在门框里的夫婿,与女儿名义上的岳父,死而复生如今活蹦乱跳却无论如何都不接受新帝封王的前太子,忙碌担心半天的她顿时火大。
“都挤在这干嘛,男人不能进产房!”
“为什么?”
门框中的两人同时发声,尾音中夹杂着袁恪略显低的疑惑。这会他也清醒过来,正想往前冲。
“不吉利。”
说完徐氏掩上房门,也掩住了房内新生儿洪亮的哭声。绿树成荫却丝毫不显闷热逼仄的院子内,只留罗四海与糟老头互相指责。
“老不死的,说你呢,不吉利。”
“一定是你手上沾血太多,这会才不吉利。”
当朝战无不胜,未到五旬便封太尉的平西将军罗四海,与英明神武的太祖太子爷,这会压根没想到,男子不得进产房是怕被血气冲撞污身,与他们本身毫无干系。
不过就算有人提醒,两人也只会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他最宝贝的女儿(徒弟媳妇)怎么可能不吉利冲撞人,你才不吉利,你全家都不吉利。
两人尤在顶嘴,成亲七年才得一女,新升格为人爹爹的袁恪却愣在原地。原本灵光的脑袋此刻全被一个念头占满:娇娇生了一个小娇娇,而他却进不去,看不到母女二人。
“傻小子,来。”
肩上搭过来一只手,许久不见依旧熟悉地声音提醒他,来人是八年前平叛安文帝一众余孽后,便驾崩的承元帝。
承元帝庙号齐高祖,向来“祖有功,宗有德,开创者为祖,守城者为宗”。祖、宗乍听都是好词,可只要王朝没更迭,人家儿孙继续当皇帝,有谁敢骂大行皇帝。即便如此,高祖都是非常高、仅次于开天辟地太祖的称号。
可就是这样一位高大上的皇帝,竟然说什么都不肯当太上皇,铁了心的要假死,要皈依师门继续发光发热。打着这旗号耍一通小孩子脾气成功发丧后,他开始祸害众生。时不时听个贪官壁角,来公府串门抢罗炜彤新做点心,或是易容一番扮演各种角色套取机密。
好不容易罗炜彤成亲七年后有孕,他终于肃静了大半年,这会听到他声音,袁恪本能地怕。虽然他知道,娇娇未孕是因从小落下病根。但不可否认,也绝对跟师伯时不时来打断他亲热脱不了干系。
明明他都已经搭好凉亭,夏日午后小憩后,可以温香软玉在怀。可凉亭搭起来那么多年,竟然一直扮演着凉亭角色!
“你来干嘛?”
“想不想看媳妇和闺女。”
瞬间袁恪卸除全部戒备,眼睛闪亮脑袋只知道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当然想。”
“嘘,跟我来。”
前面从门框中脱困的两人还在争吵,在他们身边,承元帝与袁恪轻手轻脚绕过去,一直绕到后院凉亭。一到这袁恪便反应过来,当初修葺时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凉亭底下有条密道直通两人卧房。
当时他同娇娇解释,若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直接由卧房跑到此处,乘船或游水入秦淮河。
实际上八年前以安文帝为首的大齐余孽皆平,太子死于德音毒手,三王爷与安昌侯府因谋逆悉数被诛九族,至于文襄伯府更是被罗薇蓉拖累,若非平西将军战功彪炳,他们绝对留不下活口。
事实上对于曾煊赫过,并深以自己出身伯府为荣的文襄伯府幸存者来说,流放之地穷困潦倒且人尽可欺的后半生,远不如一刀下去砍头痛快。那些人还想仗着罗四海名声作威作福,可徐氏早有防备。他们要安心在边关垦荒还好,不然绝对碰一鼻子灰。
而后四皇子登基,皇后正是孔明瑜。帝后二人,与他夫妻交情皆不浅,他们在金陵都可以横着走,自然也不会发生什么必须潜水逃走的危机。他修这条暗道,就是为了能随时换个环境。可因承元帝打扰……
想起自己无数次压下去的邪火,袁恪侧身挡在暗门前,谁知承元帝反应比他还快,仗着听壁脚练得越发圆滑的武艺,早已从门缝中滑进去。
暗道那头可是他媳妇跟新出生的女儿,无奈之下袁恪只能跟进去。蜿蜒曲折的密道中灯火通明,而他发现承元帝在其中游刃有余,可见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一想到这他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抓住他,彻底落实齐高祖之死,让泰陵梓宫不再空置。脑中回旋着弄死先帝的一百零八种方法,可这一切,都在转过角打开那扇门,从隐约的窗幔中看到躺在罗帐中的一大一小后,化为乌有。
屋内残存着一股药味,娇娇睡着了,红扑扑地脸上淌着一层薄汗。在她身侧襁褓中,躺着一只皱巴巴的猴子,脸色有点红。
“这丫头长得俊。”
见过很多孩子,经验颇丰的承元帝啧啧称赞。狼爪就要伸过罗帐抚摸到襁褓时,另一只手伸过来,打掉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襁褓,手指带颤地抚过她脸颊。仅轻轻一下,孩子嘴角轻微抽动,他忙收回手,眼带警告地看向承元帝,脑门上就差明晃晃地写仨字:
“不许碰。”
“商量下,订给太子?男大三,抱金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