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边的胡子抽了抽,贺元厉声说:“我就是太了解你!只要跟孩子有关,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今天帮忙照顾孩子,没准哪天就随便照顾孩子的爸爸了!你有没有看到黄丽的嘴脸,她心里想什么你不明白吗?佳言,年轻的女人在职场上本来就容易吃亏,稍有不慎就会坏了名声,那以后还怎么嫁人?”
贺佳言气得浑身发抖,尽管如此,她还是稳住情绪跟父亲解释:“那天跟我去海洋馆的是不是我的上司……”
陆捷的名字已经在唇边打转,贺佳言思索着用什么样的表达方式能让父亲更好地接受。只是,她还来得及开口,贺元就说:“我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你的上司,往后你要是交了男朋友,第一时间就要把他带回家,我觉得没问题,你们再发展下去。”
“您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专横!”贺佳言觉得不可思议。
贺元的怒气压也压不住,他说:“你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上次那个陆捷就把你害惨了!他这种富二代,不好好念书,整天风花雪月,还把你……”
“爸!”贺佳言阻止他说下去。
察觉女儿脸色不对劲,贺元将即将出口的话吞回去,他用右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重重地叹气:“他要是真喜欢你就不会这样对你,更不会让你遭那样的罪。手术好在没出什么意外,要是你有事,你让我跟你妈怎么办?你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滋味,你就清楚当时我跟你妈是什么滋味。事后幸好也没什么人知道,否则你整辈子都可能被人说三道四,还怎么抬起头做人!总之,你跟谁在一起都好,就是不能跟那种公子哥的一起,尤其是那个陆捷。如果你一定要跟那种人在一起,我就宁可你嫁不出去。”
那晚贺佳言早早就进房间休息,她刚洗完澡,陶安宜就过来敲门。她把房门打开,陶安宜就说:“我给你炖两个鸡蛋吧,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贺佳言侧身让母亲进门:“不用了,我真的不饿。”
陶安宜顺手将房门关上,她坐在床尾,接着示意女儿坐过来:“今晚你被骂得够呛的,气吗?”
“没呢,爸说得有道理。”贺佳言低着头,说话有气无力的。
沉默了一会儿,陶安宜说:“你爸这么生气,不是因为你丢了他的脸,而是因为他担心你又一次吃亏。前阵子我们就知道这件事,当时你爸说黄姐看错了,而我倒觉得那人肯定是你。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天跟你去海洋馆的人……是陆捷。”
贺佳言点头承认,她感到迷惘,将脑袋搁在母亲肩头,她喃喃地说:“妈妈,我该怎么办?”
陶安宜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最后只说:“你好自为之吧。”
什么是好自为之,贺佳言不太清楚。父亲的话说得确实说得重,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顶撞他,更不应该记恨他。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父母的良苦用心,贺佳言怎么可能不懂。她如今能应该的,就是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让父母满意,也能够捍卫自己的幸福。
除夕夜,棠海市有一场烟花汇演。贺佳墨带上妻儿回家吃团年饭,饭后就一起到公寓顶层看烟花。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闷响,大紫大红的烟花绽放在夜幕之下,把小半边天都照亮了。陆捷恰好在这个时候打来越洋电话,贺佳言看了眼手机屏幕,接着就走到天台的背风墙接听。她听得不太清楚,喂了好几遍才听见陆捷的声音:“你在哪里?”
贺佳言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住自己空闲的耳朵:“我在楼顶看烟花。”
“很热闹?”陆捷问。
这边的背景声响实在欢腾,贺佳言告诉他:“非常热闹。”
陆捷站在阳台,低头就能看见院子里挂起的大红灯笼。屋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挂有红彤彤的装饰品,这全是他母亲在前些日子亲自布置的。这几年他们都没有时间回中国庆祝新年,每逢这种日子,难免会分外想念那片故土:“我突然很想回去。”
又是大片的烟花炸开,贺佳言听不清楚他的话,大声地问:“你说什么?”
陆捷倚着阳台的栏杆,顿了三两秒,他说:“我说我很想你。”
他的话只字不漏地窜进贺佳言耳里,顺着血脉的流动,似乎又窜到了她的心房,此际正轻轻地撩动着她心底的那根弦。
等了几秒,陆捷没有听见贺佳言的答腔,于是就问:“你呢?你想我吗?”
贺佳言始终没有回答。
陆捷轻笑了声,声音里的愉悦根本掩藏不住:“我明白你的答案了。”
在这严严冬夜,贺佳言骤然感到脸颊发烫,她强作镇定地扯开话题:“今晚你打算怎么跟你爸妈庆祝新年?”
“去哪里庆祝,也不能像国内那样有气氛。”陆捷回答,“过了年初三,我就回去,看看能不能感受余庆。”
贺佳言又不说话了,她没有忘记,那天陆捷在自己公寓楼下说过什么。这些天来,她在反复思索这个问题,是取是舍,是进是退,对于自己来说都难以抉择的。只是,再难抉择,她也不能停滞不前,浪费双方的时间和感情。
其实,陆捷说得没错,她只要放不下那个小胚胎,那就不可能放下他。他已经在自己的生命里埋下深刻的伏线,她试着忘怀、试着剔除,却得不到预期的效果。既然如此,她何不换一个方向,勇敢地抛开苦痛,重新接纳这段感情。
沉默得太久,陆捷又唤她的名字,她回过神来,应声:“我知道了。”
陆捷沉吟了一下,说:“你爸妈最近会出远门吗?如果不外出的话,我想找个时间拜访他们。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觉得太久没有跟他们联系,想跟他们见见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