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晚的金都镀上了几重寥落的奢靡气息。
幽灵般的科尼塞克中,一身高档西装的男人将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晚风从车窗徐徐吹进来,将他垂在额间的几缕头发轻轻拨动。
他静静看着一路上的闪烁霓虹,深邃的眼睛中褪去了几分轻狂,多了几丝成熟。
坐在车后座的杰森翻了翻手中的文件,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厉少,如果今晚不去和方氏的老总见面,恐怕会让二爷有机可乘。拍卖会我可以代您参加的……“
厉君措的指尖在方向盘上缓缓摩挲,“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自己做主了。”
杰森立即垂了垂脑袋,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多说一句。
他其实明白厉君措的心情。这么多年来,厉君措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根本不会将一个小小的拍卖会放在眼里。
唯一引起厉君措兴趣的,是其中一件拍品——司徒家的宅子。
七年前,司徒家破产的时候,司徒大宅曾经被拍卖,但是买主将房子买到手之后,便传出了宅子闹鬼的消息。
起初,是原本前一天晚上放好的东西,第二天早上可能会移位,家里也总有什么东西来过的迹象,请警察来查看也没有结果,到后来干脆上升为更加诡异骇人的灵异事件。
人们都说,司徒湛和邹敏的怨气太重,再加上司徒静也离奇失踪,说不定也早就死于非命,让这个宅子成了凶宅。
七年后的今天,房子再次被拍卖,根本没有人会对一栋凶宅感兴趣,除了厉君措。
不仅要买下来,还一定要亲自来参加拍卖会。
沉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拍卖会场,厉君措将车子停好,款步走下车,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中走进了会场。
就在厉君措走入会场后不久,一辆崭新的白色兰博基尼也缓缓停了下来。
后座的车门打开,走车里走出来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合身得体的牛仔裤配了件简单利落的白衬衫,乌黑的头发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表情不似同龄人般天真无邪,倒多了几分干练。
女孩下车之后,将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打开,冲里面的人微微一笑,“姐姐,下车吧。”
里面的人走下车,身上穿着一件恰到好处的淡蓝色长裙,恬淡的小脸上嘴角似笑非笑地弯起,不冷淡又不过分甜腻。瀑布般地秀发随意地散下来,晚风吹过,几缕碎发随风摆动,一切显得那样灵动又自然。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车里面,“你真的不一起进来么。”
透过车窗,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却辨不清容貌。
“我不方面露面,就在这里等你。”男人的声音淡如流水。
女人一笑,也不勉强,重新转过身,用手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我们走吧,铃兰。”
来宾进场后不久,拍卖会也很快开始。
声名显赫、能够在金都呼风唤雨的厉君措自然被主办方奉为上宾,坐在最前排显眼的位置上,看着展示出来的一件件拍品被拍走。
这些拍品本不是他的目的,他也怠于参与,只轻抿着面前的红酒。
等待要拍卖的司徒大宅期间,男人一双曜黑的眼睛随意打量了四周,却在目光瞟到二楼一抹淡蓝色的身影时眉心猛然一蹙。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他夜夜梦见,日日却不得见。
好像那道身影一旦转过身来,便是那个让自己多年来魂牵梦萦的女人。
正沉思之间,却被身边的杰森叫住,“厉少,您去哪里?马上就到司徒大宅了。”
厉君措扫了杰森一眼,又看了看台上,等再重新向二楼看去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有了那抹淡蓝色的身影。
她就像一阵风一样,轻轻在他的心间拂过,转瞬间便已经消失无踪。
厉君措修长的双手轻轻交叠在一起,若有所思却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二楼坐的都是什么人。”
杰森抬眼向二楼看了看,“哦,咱们的拍卖会办在一楼,二楼是个喝茶的地方,应该是些和拍卖会无关的散客。您想要知道什么人,我帮您去……”
厉君措淡淡摆手,打断了杰森的话。
台上已经开始拍卖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司徒大宅,起价五百万。
在金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五百万能够买下司徒家的宅子,实在是不能再便宜,一切只因为之前传出的灵异事件。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举牌,“五百万。”
全场便没有人再愿意举牌出超过五百万的价格买下这套房子。
厉君措却在这个时候淡淡地举起手中的牌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一千万。”
话一出口,便引出了许多热议,在场的人纷纷小声嘀咕,“都说即使厉少从前的妻子背叛他,厉少还是对她情深义重,看来是真的了。”
“可不是么,要不然像他这么成功的男人,这么多年怎么没有再娶,只有个纪柔,还是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拍卖官手中持锤,心中也明白肯定再无人加价。
一则这栋房子原本就没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二则厉君措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对房子势在必得,又有哪个人不长眼睛敢跟厉君措抢东西呢?
“一千万第一次。”拍卖官开口道。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举牌,“一千万第二次。”
“一千五百万。”就在拍卖官准备落槌成交之际,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不大不小,却带着十足的力量。
厉君措眉心微蹙,淡淡转过头,循着声音向后看去。
与厉君措的目光一起的,还有其他所有人齐刷刷的目光。
在众人的注视下,是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高高的马尾竖起,脸上带着从容自信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成为焦点而有半分紧张和惶恐。
她看着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的拍卖官,扬着嘴角又重复了一边,“您没有听清吗,我说,一千五百万。”
拍卖官愣了愣,然后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了,“这位小朋友,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你可能不太明白拍卖的含义,举牌子不是过家家,出价是有法律意义的。”
铃兰扬了扬下巴,“我当然知道,今天我也不是来玩过家家的。我的姐姐受到了你们的邀请,但是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她特意嘱咐我来代她拍下这个房子。”
拍卖官皱着眉头,“你的姐姐是哪位呢?”
“艾琳。”铃兰抿嘴微笑。
提起艾琳,拍卖官当然知道,她是个最近几年才闻名的年轻钢琴家,不仅琴弹得很好,长得也很漂亮,颇受欢迎。
“额……”拍卖官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厉君措,“你的姐姐我倒是听说过,只不过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还不能代替你姐姐做这件事情。”
铃兰不慌不忙,“我觉得您不妨问问您一直在用眼睛看的那位先生的意见。”
她的直白,让拍卖官脸上尴尬之色尽显,正欲说什么,却又看到厉君措在淡淡地点头。
厉君措的指腹在酒杯上轻轻碾过,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小女孩,脸上的表情还颇为赞赏。
拍卖官咬了咬牙,“好,我们就继续出价。”
原本这场拍卖会的举办就有讨好厉君措的意思,反正到头来厉君措都一定会得到这栋房子,到时候也就不用计较这个孩子是否成年的问题了,他也就干脆卖给厉君措个人情。
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还有厉君措兜着,金都还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事情。
厉君措淡淡地再次举起牌子,“两千万。”
铃兰也不甘示弱,又举牌,“两千五百万。”
厉君措眯了眯眼睛,又将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遍,“三千万。”
铃兰没有再次举牌,反而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直视着厉君措,“厉少在金都的实力我们都是知道的,厉家想要的东西,自然也没有能抢得起。只不过我姐姐说,厉少是堂堂大男人,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孩儿抢东西。”
拍卖官就差没用手使劲敲自己的脑袋了,好好的一场拍卖会,莫名其妙竟成了一场闹剧。
厉君措洞悉一切的眼睛中罩上了一层浓厚的兴趣色彩,“你姐姐难道没有告诉你,厉君措想要的东西,无论谁都不能抢走么。”
铃兰顿时皱起眉头,抬起左手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哎呀,你们大人就是麻烦。”
敲击的动作让手腕微微晃动,引得她手上戴着的一串小铃铛“叮叮当当”作响,清脆悦耳的声音像流淌的清泉。
厉君措的眸光却骤然一凝,紧紧盯着铃兰手上那一串小铃铛,紫色的,略微有些陈旧的,那么熟悉的……
男人皱起眉头,用喑哑而深沉的声音低低问道:“你手上的那串铃铛是哪里来的?”
铃兰看了手腕上的小铃铛一眼,扬了扬小下巴,狡黠一笑,“你把宅子让给我,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