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贺连易的话，贺母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腹的凉意：“醒了？”
“如果贺老能这么一直躺下去就好了，母亲，我……”贺连易已经有些词不达意，混乱的表述着，他一拳落到雪白墙壁上。
“别着急，你先叫倩倩过去拖延，等一会我就赶过来。”
贺母比贺连易要冷静，却也差点控制不住语气里的颤抖，屏息道：“你，你先回去，一直留在贺老身边，千万别让他起疑心。”
“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那里还有什么万全之策？
贺连易把手机塞进口袋，而后抬脚走回去。一直到了病房门口，把手落在门上，他平静了一下，推门而入。
病房里的护士和医生已经都撤出去大半，看着贺连易进来，医生走到他身边说了几句。
大致也就是说贺老已经醒过来，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只要注意休养，慢慢的就会好起来。
可是贺连易现在最不愿意的，大概也就是听到这些话了。
所以，还未等医生说完，贺连易就拿过了医生手里的病例本：“我知道了，剩下的我等一下会和主治医生聊，让人都先出去吧。”
大概是贺连易的口气实在太平静，医生也未察觉到什么不妥，只是对着贺连易说了一句不能让病人情绪过于激动，不能聊太久，耽误休息之类的话，便和其他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贺老此刻正闭目养神着。不用面对贺老的目光，让贺连易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安静也就是一会儿，他可不能就这么干站着。
贺连易慢慢走过去，而后端起了旁边的保温盒，犹豫，也就只不过是在他脑子里过了一瞬而已。
如果贺老知道了公司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今天上午，就在刚刚，医院有人给我打电话，说连晟醒了。”贺母的话，在贺连易耳边继续轻声窃语，他的手颤了一下，好在是背对着贺老。
好运气，不能一直站在连晟的身边！他也是贺老的儿子，为什么，差距却那么大？
这些年，他陪着贺老，连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却还是斩不断贺老对连晟的欣喜之情。
连晟在的时候，贺老的眼里，就好似只有连晟一个儿子了。
连晟不在的时候，他被指派着去做各种杂事，真的就和一个助理没什么两样。
他就好像一个木偶，被贺母抓在手里，栓上线，而后推到贺老面前，抖落着只为了博贺老几分欢喜而已。
试了一下温度，贺连易把汤盛到碗里，转而对贺老道：“父亲，你躺了那么久都没吃东西，我问过医生，他说您可以喝一点汤和稀粥。”
这句话，他几乎是憋了一口气，而后，极力以最平静的口气吐出，却还是不免有些急切了。
气尽，话已落。
贺连易轻轻把调羹搁在碗延，而后指尖触碰着碗，感觉了一下温度。
看着贺老慢慢睁开眼睛，贺连易的手一顿，却还是把调羹凑了过去：“母亲熬的鸡汤，已经把浮油都滤掉了，还加了蘑菇，不会有油腻的味道。”
汤已经微微放凉，却也不会冷胃，温度刚好……
“我自己来。”微微侧头避开，贺老接过了碗。
贺连易本就勉强的笑意僵住，而后低下头，却又极快的调整好表情。
待到贺连易觉得自己脸上，已经恢复一片平静之后，正准备说母亲如何担心贺老之类的话。
可还未等他开口，贺老扫过周围，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连晟和倩倩呢？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了。”
看着贺老的手还有些不稳，贺连易连忙覆上了贺老的手背，和他一起承接住那只碗，而后轻声道：“爸，还是我……”
“我自己喝，我还没到手脚残废的地步，不用人喂。”
“爸……”
贺连易实在无奈，可是看着贺老坚持，贺连易也就只能松开了手。
这个时候，他也清楚了，贺老已经联系上管家和助理，上一秒他才知道连晟醒来的事情，下一秒贺老就也知道了。
坐到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贺连易脸上的表情微微沉下些许。
撑着，扯了扯唇角，恭敬的语气流露出：“爸，您一直昏迷着，我们都是轮番来照看您，已经通知他们了，等一会大概就会到了。”
看着贺老一直都没有喝汤，只是端在手里，贺连易轻轻吸了一口气，满腹的凉气。
贺老的视线，循着房间看了一圈，最后落到贺连易身上：“倩倩还没来吗，我有话要说。”
不是连和贺连易共处一室也做不到，而是贺连易在找话题的同时，贺老也不想冷场。
他怕最后会看着贺连易推门离开，又留他一个人在空旷陌生的环境里，兀自无言。有些叹息，为什么他们一家人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看着贺连易的紧张，贺老很自然的理解为贺连易就像平常那样，有些怕他。
“爸，您等一会他们就都来了。”贺连易的语气里似有些无奈，心里更是急切。
视线不敢落在贺老手上端着的碗上，也不敢看贺老的眼睛，只能盯着贺老身上盖着的蓝白色被子。
“哼。”贺老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而后抬手，把调羹凑到唇边。
贺连易的回答简直就是敷衍，虽然知道贺连易不可能不通知人过来，可是贺老大抵也能知道贺连易叫的人是谁。
“嗒嗒嗒。”
还不等他张开口，就是一阵敲门声。而后，病房门被推开，是贺母。
贺老果然如此的呼出了一口气，要贺连易打电话给连晟，通知连晟来医院，这可比登天还要难。
看着贺母进门，贺连易心下微安，站起身，刚想开口，却哽住。
贺老本来是要把嘴边那一勺汤咽下去的，可是却看到了贺母身后的连晟，也就把手里的碗放下了……
连晟，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直到连晟走到病床前，和贺连易并肩。贺连易抬起头，看着慢慢跟着走过来的贺母，眼里有些阴沉。
被贺母送以一记警告的眼神，极力把心下的念头压下。
贺母当仁不让的坐到了床边的那张椅子上，看着放在床头柜子上的那碗汤，端起：“你大病初愈，要慢慢好起来，先喝一口汤，等下我和贺连易离开，你有什么事，可以和连晟明明说。”
贺母的话很明显，贺老不把她和贺连易当一家人，没关系，她再不带着贺连易参与进沐家的事情里。
如果是贺老让他们出去，贺母非要留下来，反而会让贺老不愉。
而看着如此直接的说出这句话，还小心的把汤送到自己唇边的贺母，贺老就不免有些微微的不忍了。
就算贺母做过再多的错事，也用一辈子来弥补了，还不够么？
可是，看着送到面前的汤，贺老却是皱了皱眉：“咳，不用……算了，放下吧，我等一下再喝。”
皱了皱眉头，贺老把贺母的手推开，连带着拒绝了那碗汤。
他现在实在是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喝，嗓子有些干涩的痛楚。
仿佛自虐一般，没有开口道出。
掀开身上的被子，贺老开始把床头上摆正的外套拽过，套在身上。
贺老的动作虽然还有些无力，甚至虚弱，但是精神却足够清醒。
目光落在一动不动才僵硬着装过身来的贺连易身上，而后，看向了连晟。
轻轻抬手，有些无力地挥了挥：“你和贺连易都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连晟交代。”
果然。
贺母把汤倒回了保温盒，拎在手里，好像是生气了一般，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而有些不情愿的被贺母拉着出去的贺连易，没有放慢了步子，却在关门的时候，停顿了三秒。
本想，哪怕就只是能听到贺老的只言片语也好，可是贺老的警惕好似很高。
一直到贺连易把门严丝合缝的关上，门外的贺连易才听到房间里贺老的一声咳嗽声，而后再无声音。
贺连易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不甘心的退到贺母身边，烦闷的扯了扯领带：“妈，你说贺老会不会直接把公司交给连晟？”
贺母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可是紧咬的唇瓣和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她的想法。贺母也在不确定，和害怕着，并不是如刚刚在贺老面前表现的那般镇定自若。
愣了一下，贺连易不经意地擦了一下手背。
刚刚倒汤时，不小心溅出来了些许汤水，正好落在了他手背，水渍已经干了，却还是有些粘腻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贺连易擦了一下，感觉擦不干净，也就放弃了。
一安静，贺连易就不免想到了刚刚的问题，于是便开口问道：“妈，连晟他为什么会跟着你走进来？”
他们已经给贺老挪了医院，而且还安排的是特护病房。
一流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住院条件，就算被别人拎出转院的事情，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可是听着贺连易的问题，贺母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而是微微的打了一个寒颤：“连晟这个人，太可怕。”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贺连易更加迷惑了。
只不过，贺母也没什么和贺连易打哑谜的心思，径直开口道：“我出贺家的时候，就看着连晟已经停车在面前了，说要和我一起去。”
顿了顿，贺母看了一眼贺连易的表情，缓缓道：“我不以为连晟一出院就能恢复成这样，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然后你就上了连晟的车，还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贺连易的眼里皆是不敢置信。
贺母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而后微微靠着墙壁借力，好似已经有些撑不住。
“我怎么会上连晟的车？可是还没等我说话，他就接着和我说，‘要不要一起去中院看贺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