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婆婆的话当即叫所有人大吃一惊,昔年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无情杀手竟然会是静香公主?
饶是夏侯宸也有些吃不住。他出生的时候,静香公主已经故去十年有余,可在他幼时的记忆中,父皇对这位长姐颇为敬重,不但保留了她未出阁前居住的水华宫都未动一丝一毫,且每三年就为公主举办冥寿,而那御花园中的镜池也因为公主成了宫中的禁地。父皇曾带着性情之感说,公主于他有大恩,他们姐弟虽相处不多,但公主待人慈善,虽常年长在宫外,但与人和善,且德才兼具。
只可惜公主体弱,当年下嫁于永康王世子,大婚当日就病倒了,从此一病不起,六年后香消玉殒。
这样一个存在于夏侯宸心中二十几年的奇女子,现在突然有人说她是个冷些无情的杀手,他怎么可能相信?
“这怎么可能,”连翘先发话道:“师祖她……是公主?”
信婆婆并未接话,只是怨毒地等着一脸茫然的邱暖道:“曦儿本是皇族贵胄,天之骄女。上知晓天文地理,下懂得治国持家,多好的姑娘便是无尘祖师都是万般疼爱,更不要说她的亲生父母!曦儿惧怕成亲连夜逃走,若不是先皇默许她怎么可能离得开皇宫?永康王一脉单传,三代为官,连昔日的怀章帝(建仁帝之父)都不敢怠慢。可为了自小就亏欠了许多的女儿,先帝也只能对外称公主染病不起。众人疼爱公主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去,偏偏,偏偏叫她遇上了你父亲那个人渣!--”说到急处信婆婆喘息着,用枯槁的食指扫向邱暖,愤恨道:“便是你那抛弃妻子的父亲,生生将曦儿磨成了一个内心扭曲的可怜女子。”
“你胡说!--”邱暖也跳起来骂道:“夏水仙怎么可能会是公主,哼,她不过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个人人唾弃的贱女子!”
“你知道什么,老婆子我至今也活够了,不怕说出些往年的丑事死后被拔舌头。”信婆婆啐了一口鲜血,扶着连翘勉力撑着上身,将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一句一句道来。
静香逃婚后一路南下,因避着厉害的出尘子,她索性一直跑到了南疆,却在那里遇上了她此生割不掉甩不脱的情劫。
邱葛生祖籍远在川蜀,世代行医,但因为行医不擅家中一惯清贫,他身为长子不得不孤身出去闯荡。那个时候南疆尚未开化,虽有些村寨但人们十分野蛮,一回他在睡梦中被一伙人强行带回寨子,原是族长的幼子重病,那些人掳他来医治。小儿发着高热,眼瞅着就要不行了,邱葛生行医尚浅,不敢下手,只说这病他治不了只能开些药维持,他们还需另请高明,别耽误了孩子。可那些蛮人却说他是个庸医,不会看病还敢开诊蒙人,当天就将他捆了吊在寨子门口,要将他活活饿死。
邱葛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行脚医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直接被吊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日寨子外来了位眉清目秀的姑娘,一见这寨子门口吊着人,当即就要救他下来。看守的人拦着不让,说他是个招摇撞骗的庸医,害得他们族长的儿子马上就快断气了,族长说要他拿命来抵。
那姑娘小手一挥言道她可以治那小孩子的病,但必须要把人放了。后来在浑浑噩噩中他被放了下来,待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天以后了,那位姑娘看他醒来才松了口气。说什么让他放心,小孩子已经没事了云云。
不出六天,小孩子的病治好了,族长全家对那姑娘感激涕零,说不知该如何报答。谁知姑娘只说,报答便不用了,只以后别再为难这位行脚大夫,他虽然没治好小儿的病,但若不是他之前开药稳住病情,她也束手无策。
邱葛生经此一劫,反而因祸得福,附近的村子得知此事后,纷纷来找他看病,他也能多赞些积蓄寄回家中。让那位姑娘在他伤愈的第二日便走了,只听村民们唤她凤姑娘。
随后又过了两个月,已到年下,他关了药铺子准备回家过年。行至南疆与川蜀的交界之处,他再一次遇见了她。
不,确切的说,是凤姑娘再一次救了他。
那日山中大雪,路滑难行,押镖的商队只能在一个峡口处避风,谁料到没等来雪停,却被山贼给发现了。
山中的贼人因为大雪封山断了补给,一个个如同饿极了的野狼,见了他们连句话都没有见人便砍,押镖的商队中虽也有会武功的,但一来敌众我寡,二来也不是山贼的对手。不出片刻已死伤大片,而那些不会武功就如同那白菜一般让山贼剁了个干净。邱葛生趁乱逃离,但还是被几个贼穷追不舍,他一路逃往,那些贼人也不杀他,竟如同猫捉耗子般,在邱葛生的身上划出不少血口子,万分残忍。
便在几个贼人玩腻了要结果了他时,那位凤姑娘出现了,三下五除二就将贼人打跑了,姑娘转身看着一身是血的邱葛生,本想问句,“你没事吧?”谁知脱口而出地却是:“怎么是你?”
邱葛生对她也有印象,只觉得自己这下是得救了,当即便什么也不顾地昏死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在客栈了。那位姑娘害怕他重伤不治一直悉心照料,两人在客栈中住了十几日,也渐渐熟络。原来这位凤姑娘名叫凤仙,是个跑江湖的,平日里东奔西走,闯荡江湖,自然有一身厉害功夫。
待邱葛生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凤仙便自告奋勇,护送他回家。待到川蜀,邱葛生的家人听闻此事,万分感谢凤仙,便邀请她一道在家过年,凤仙不忍拒绝,便留下了。
想起这几个月遇到的险事,邱葛生大约也不敢再一个人去外面了,加之邱母年迈,一个人拉扯大几个孩子实属不易,他也不忍亲娘再提心吊胆,索性便在家附近开药铺,只不过他家祖上因为行医不善出过人命,所以生意冷清,无人问津。
凤仙听闻后,便亲自挨家挨户上门义诊,看病不收费,开药也比其他诊所的便宜。慢慢地,也有一些人家开始光顾邱葛生的药店。
邱葛生平日里也十分上进,他自知自己医术微浅,经常不耻下问,与凤仙一同讨论研习。凤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邱葛生进步很快,家中日子渐渐好过,邱母也越来越喜欢凤仙。随后几个月,凤仙一直住在邱家,她隐瞒了自己会武功,只一心一意帮着邱葛生,有时候别的药铺子来寻事儿,凤仙都会赔笑脸,做好人,有的熟人看不下去,都说这邱大夫还有凤姑娘真是大好人,少收费不说,对待找事的人都这么客气。不过,那几家寻事的时候都莫名其妙被人痛打,甚至午夜被蒙面人威胁,自此再也没人敢招惹邱家。邱葛生的名气也越来越多,半年后,邱母拉着凤仙问她是否愿意做自己儿媳,凤仙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