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耳边有水声,接着就是水呛进肺。接着就是自己的咳嗽,然后又是什么样的感觉都没有了。展破魂熟悉的昏厥再度降临到他的身上。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展破魂想要永久的闭上眼,不再醒来。
皇上拖着展破魂离开了那里,向着北走。穿过了树林,来到了一条大河边。皇上要带展破魂过河,可是他的力量实在是没有了。
丢展破魂在河边,皇上就在展破魂的身边瘫倒,也好像是昏死过去一样。
砰咚砰咚,踏云马的声音由远及近。皇上抬头看看远处出现的马队,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躺下。
头一匹踏云马上的人,他的手里有一面大旗。大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顺字。
顺字大旗停了下来。
“曲镖头,这里有个马上,不是,是立刻就会死的人。”
“救一下吧,见了面就是缘分。行下一善在日后就是一条路。”
“我就知道曲镖头会这样说。”
“知道了还问。”
马队短暂停留后再次的启程,向着东北的方向。
马车上,一位中年妇人给展破魂处理着伤口,足足忙了有一个时辰。
“他王婶,那小伙子怎么样?”
“伤不致命,就是失血太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血非常的亏。亏到……亏到死人比他的情况都要好。”
“那不是说他比死人还死人?”
“我就是纳闷在这一点上。他怎么就没有死?”
骑着踏云马的两个人,一个叫曲远行,也就是那位曲镖头。还一个是打旗的人,是一个年轻的镖师,叫向阳。
“曲镖头,那你说我们还要不要带着他?”
向阳问曲远行。
晃晃悠悠,摇摇晃晃,不时的还颠了几下。感到自己的脸很热,身子也很热。更被自己的咳嗽折磨得想要去死,马上去死。觉着现在的滋味,还不如死了好。
眼睛睁不开,没有力气去睁开。更没有心情去看周围的一切。是谁救了自己,他们要去向哪里,而自己将要何去何从。这么多的问题,展破魂都没有心情去理会。
眩晕与咳嗽,交替的折磨着看似病入骨髓的身体。极少出现的清醒状态,又被周若琳的脸填满。头一次的,林芳儿排在了后面。
马车外,对展破魂的议论就没消停过。
“王婶,你说他这样是不是死了才是享福?”
“享福?人呐,没有遭不起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王婶说的是。我觉着吧,是他太遭罪,想替他解脱一下。”
镖师向阳是看着马车说的。展破魂现在的情况,他是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王婶拿了一块大饼给了展破魂身边的皇上。
“快吃吧,快吃吧。小东西一定是饿坏了。”
皇上先用俩个前爪给王婶拜一拜卖个萌,才去拿了大饼吃起来。
“王婶,你说这个小家伙多好玩。生的死难看死难看的,反倒是挺可爱的。”
皇上转过身,把屁股对着了向阳。王婶乐呵呵的笑了笑。
“这妖兽啊野兽的,只要是通了灵性的,只要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你看这个人已经这样了,这小家伙还守在一边。这就说明啊,这是个心底不坏的人。”
“向阳,快去前面打旗。要过双狼口了。”
前边传过来曲镖头的话,向阳麻溜的催马上前。大大的镖旗上的顺字,迎风飘展。
阳光的刺眼,干巴巴的眼皮没办法遮挡。展破魂在心里想,是不是深秋了?
秋日毒,过往的荫凉处却有寒意沁身。
这是展破魂喜欢的季节。
晃晃摇摇,摇摇晃晃的马车带着展破魂远行……
皇都,繁华不足以形容,更不能用繁华来描绘王朝的都城。圣明王朝的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岂能只表现在经济的成面上?
只说那皇都的城门上,布满了艺术的气息。雕刻写意,有神髓在,更有气度在。每一处细节,独具匠心,具是名家大作。
更遑论万人之上的贵族高官的府邸。
林府,佼佼者之一。超过者有,不足一掌之数。
林府里有一处单独的院落,独立在林府中,只有一道门出入。
院落里有花有树有鱼,池塘边,一个落寂的背影让满院的秋色,没了金黄,只有灰白。一位老妪站在背影的后面,隐藏在角落里。
“林婆婆,我记得今天是韩公子邀请的日子。”
“是的小姐。”
“我们去吧。”
“小姐是要赴宴?”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邀请我一次,现在已经是第四次了。再不去,好像真是有些失礼。”
“那好,我马上去安排。”
林婆婆路走的有点慌,林芳儿的转变有点突然,这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如今家里什么人都没有,真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怎么担待?
林婆婆叫上了护府统领尹田,带上了林府最强的护卫。不是防止别人行刺,而是防备小姐找事的对象,都是一些能生事的人。能生事的人通常都是寻常人惹不起的人。
听到林婆婆的脚步声消失,林芳儿开始收拾渔具。她是在钓池塘里的鱼。鱼笼里空空的,没有一条鱼。
林芳儿的鱼钩上没有鱼饵,她只是在钓鱼。钓的是自己心里面的那条鱼。那条鱼已经走了三年了。在危机四伏的清凉大山脉里整整三年了。不过此时此刻林芳儿的心里,想得是展破魂。
“小混子你在那边还好吗?不知道那个世界里,有没有池塘,池塘里有没有鱼。四年了……”
木轮的轴承应该上油了,咯吱咯吱的响声让人听着酸涩。一路上车轮的咯吱声和颠簸,是展破魂感受得最清楚的两件事。
展破魂在的马车,在整个车队的最后面。尽管离那喊话的镖头很远,每天他三次的喊话,展破魂还是听得清楚,记得清楚。
“一天之间在于晨,做好一天的事,就是做好一辈子的事!”展破魂小声的说,曲镖头在前面大声的喊。
第二句是:有力气才能打仗。有饭吃才能有力气。有命才能吃饭。
第三句是:我们做的是拿命换粮的营生,小心就是命。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就是一天过去了。
展破魂就这样的过去了一天。还有过去的好些天。
已经能睁开眼的展破魂还是闭着眼不睁开。不愿。
这些天里皇上和镖队里所有的人打成了一片,尤其是在开饭的时候。皇上到处的卖萌,甚至有时候还会满地打滚,只为今天吃的是包子,好多分来几个。
赶巧,今天吃的就是包子。
“小疙瘩来,一个包子一个滚儿。”
围坐在一圈的人,吃着香喷喷的包子,看着不是狗,倒是像猪像鹰的家伙在满地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嘤嘤嘤的叫。
展破魂听着那边的笑声,心更烦了。烦得想要杀光他们。
还在烦恼着,嘤嘤的叫声到了自己的耳边。手臂那里有了温度,很热。还有香气钻进自己的鼻孔。
是皇上。皇上拿着卖艺换来的包子放到展破魂的手边,让他吃。
王婶走过来,端了一盆包子放到皇上跟前,叹息着离开。是曲镖头不忍心看皇上这个小东西这样,让了王婶给送来的。
皇上无精打采的吃着包子,完全没有了卖艺时候的兴奋。
赚钱难,没本事去赚钱,更难。
包子的肉香进到展破魂的胃里,这样就让展破魂吃饱了。饱饱的肚子让展破魂昏昏欲睡。反正也是天黑了,不正是睡觉的时间?
“一天之间在于晨,做好一天的事,就是做好一辈子的事!”
展破魂小声的,保持和曲镖头一样的频率一样的语气,说着一样的话。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的早饭是大饼和粥,粥的味道有些淡,不好闻。
今天的午饭还是大饼,没有一点点味道。倒是水有些甘甜,怕是休息的地方有口山泉。
今天的晚饭会是什么呢?
展破魂细细的想着车队的厨子,会在今天做下什么好事。
向阳和王婶坐在一起,吃着大饼喝着米粥。
“王婶,你说那个家伙还没有死。这是为什么?”
展破魂剧烈的咳嗽声震得吃饭的镖师们都没有了心情,外加着吃的还是他们最不喜欢吃的大饼。
嘟嘟囔囔的声音马上就进了展破魂的耳朵里。来不及用心情表达歉意,咳嗽后的眩晕马上把展破魂带入到了休克的状态里。
“也真是奇怪得紧。按理说,像他那样的情况拖不了几天的。”王婶说:“你看他,好像越来越厉害,不过气息倒是有点平稳了。”
“王婶,你说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不像。”
“那你说王婶,为什么曲镖头不让我们扔下他?非要带着。”
王婶摇摇头,吃下去一口大饼,把目光放到了展破魂躺着的那辆马车上。向阳嘴里叼着大饼,站起身想要去展破魂那里看看。看看突然没了声音的人还有没有气。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和王婶说:“其实……我有点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