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落做的甜品……有毒。
的确有毒,吃下去让人戒不了的毒。
我专心致志地吃,七落在我房间专心致志地鼓捣,专心致志地听着他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有时候抽风我也由不得他,朝七落的方向望去。我喝了口豆浆,噗……好甜,这家伙是想甜死我。
明知道我有轻微的高血糖,吃不了太甜。
“哎呦长安,你就不能给我留点?”七落终于闹腾完,从我房间走出来。
“……”我看着盘子里的绿豆糕尸体的残渣碎屑,突然反应过来狐狸忙活了一大早什么都没有吃。
狐狸原谅我不是故意的怪就怪你没提醒我,怪你做得太好吃。
“那……喝点豆浆?”我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里仅剩的半杯豆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你是蠢吗?”七落无可奈何地吐出。
“哎不是……”正想辩解,突然看到了那个我动都没动过的荷包蛋,“呐,这还有……”我指了指桌上的盘子。
“……”七落恨铁不成钢,“好了好了,别吃了,跟我来。”
于是我嘴里咬着豆浆的吸管拿着半杯豆浆被狐狸强行拉进了卧室。
“把手里的东西扔掉。”七落把我按到梳妆台前,不可置否地语气命令道。
我乖乖把豆浆放到一旁。
“长安你知道吗,你昨天回来的装束很丑。”七落说。
我沉默。
那是你没眼光,你买不起你嫉妒。我心里想,但是憋了半天最终没敢说。
“昨天的事情我不追究,但是我之前说过的话你一定要记得。”
七落你昨天说了吗?说了什么?
“以后惹到什么我不一定会帮你,”他顿了顿,有点压抑的气氛,“也不一定帮得了你。”
“嗯……哦。”我支支吾吾地回应着,干嘛搞得这么严肃。
然有点尴尬。
“你跟那个人一起回来的?”
我点头。
“长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七落开启他的唠叨模式。
“不该接触的人少跟他来往这句话我说过没?”
我小声地回,“那是我们老板……”
“不管是谁,长安,要是再惹到那些东西回来。我不一定会帮你,也不一定能帮得了你,你明白吗?”
我知道他口中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我知道他现在很生气,我知道我答应的没做到。
所以,我只能选择装哑巴。然后沉默,沉默,再沉默。
“为什么怎么说你都不听?到底说多少遍才行?”
“你就非得受教训才听得进去是不是?”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是不是?”
“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帮你,你就只有死的份了你知道吗?”
七落的话像放连珠炮一样,眼睛里气的好像喷出火花来。
要不是你那些妖怪会来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至于把我管成这样?
再说你是我谁啊这么管我?
当然这些不满只能憋在心里喊无数遍,就是没有勇气在七落面前说出来。
怕伤他心吗?怕他生气吗?怕他继续骂我吗?
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那么,我究竟在在乎些什么呢?
所以我只能抿着嘴,不言语,不出声。装聋,装哑,装瞎。
一点一点地开始神游,不在状态。我不知道七落究竟念叨了多久,总之我听到他说“好了”然后猛地回过神来。
“回房间把这衣服脱了,脸洗了。”七落严肃地像家长。
“很贵呢……我嘟囔。”
“长安,做人要有骨气你懂不懂?!”七落快要气晕的感觉。
懂,我懂。
“算了算了,”七落扶额,“明天起早点,我给你弄好行头。”
明天还不一定能起床呢。想是这么想,但我还是顺从地说,“好。”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七落从床上拽起来。平时不见他这么积极,今天抽风了。
我干脆懒洋洋地趴在餐厅的桌子上睡,眯着眼睛跟七落说话。“干嘛干嘛,你干嘛?”我不满地嘟囔。
莫非七落因为我收留了他,感激在心。然后又因为我无法抵挡的魅力而偷偷爱上了我,可是渐泽淇让他吃醋了。就这么一点小事,所以把不满迁怒到我身上?
那他也真是太小气了!
回到家刚好看到七落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顿时心里落了地。又忍不住感慨万千。多像一家人啊,工作了一天的丈夫回到家中享受着妻子的美食,想想都幸福。
心虚地往厨房看一眼,七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老天!
“回来啦。”刚进厨房门口,七落头也没抬,“洗手吃饭。”
我自然是迫不及待。
七落给我做了青椒鸡,我夹起一块鸡翅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还好我没去。”
“去哪?”七落说。
“没……”我嚼着青椒,弱弱地说。
“你身上的衣服哪来的?”七落狐疑地看着我。
“没……”我作势要夹起面前的虾,七落一把拿走。举着盘子得瑟,“不说就不用吃了。”
“不,我跟你说。”我嘴里塞满了菜,含含糊糊地把刚刚的来龙去脉全说出来。
七落沉思了一会,“那衣服呢?”
我泪奔,你就俗吧……
我又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完。
七落淡淡地吃饭,说,“我说过让你离渐泽淇远点。”
我愣住,“啊?”
“我说过很多遍你不听,所以我只能说到这。”
我茫然,“啊?”
七落一筷子敲到我脑袋上,“就是说他很危险。”
“啊?”我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突然想起了刚刚的事,惊魂未定在七落面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七落看了我一眼,奇怪的眼神让我心虚又有点愧疚,“你就装吧。”
我咬着筷子低下头,始终不敢抬头看七落。
“好了,吃快点,速度的,等下自己洗碗去。”七落站起身,指挥着。我如释重负地扒饭,差点噎死。“咳咳……”赶紧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噜咕噜地灌下去,毫无形象可言。
反正家里又没有男的……
“饿不死你,又没人跟你抢,至于吗?”七落的声音连同厨房里哗啦啦的流水声一起传来,流水撞击在瓷器上的清脆声音回荡着,七落在洗碗。听着哪种声音,突然愣神了。
“啪!”恍惚间,手一松。
“喀喀!”清脆的物品掉落撞击地上破碎地声音穿进我的耳朵。
杯子一骨碌滚到桌面上,完好无损。水洒了一桌子,流到地上。
厨房里的七落看着一堆的瓷片正懊恼着,我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七落蹲下来,拿起一小片瓷片,手指纤细而修长,我居然看得有些入迷。他抓着碎片,若有所思的说,“长安,你危险了。”
“啊?”我回过神来。
“谁叫你惹了不该惹的。”
“啊?”
“长安,不要再装了。”
“什么?”
“你也意识到什么了对吗?遇见什么了是吗?”
我低头,沉默。手指在衣服上画着圈,“是。”
七落的手垂下来,“那你瞒着我干嘛?”
沉默不语。
“以后不要去那里上班了。”
“不!”
“长安,不要这么犟了,你非得闹得事情很大才罢休吗?”
“我想怎样就怎样,为什么非得阻止我,我喜欢干这个,我想干这个?你凭什么说我?你我谁啊?”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我也害怕,我也想离开了。可是只是不喜欢七落这样唠叨我,只不过是一时赌气胡说而已。
这下完了,七落生气不会帮我。我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拉不下脸否认了,天呐,闹出人命怎么办?!
七落面无表情得转身回头,默默地走进厨房,不再理我。我站在原地愣神,我是不是又任性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早就忘了该怎么如容忍,根本不知道把自己的怨恨隐藏起来。明明是对别人充满感激的,脱口而出的却是任性而蛮横的话语,伤了别人又伤了自己。
“七落,你怎么这么粗鲁!”好不容易停下来了,我冲七落叫嚣。七落瞪着我,“要不是我,你早死了。”我一愣,“就算你救了我,也不该这样!”七落还是不语,我突然有点心虚,他气没消,又救了我,怎么还冲他叫?
“七落,五百面前她不是你的,五百年后也不会是。”猫妖倚在门框上,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很不爽,那个样子,简直像是在嘲笑七落。
“死妖怪!”我没好气地说,我跟七落说话你凭什么插嘴?
“呵,”他脸上又是讽刺地笑,“要不是我你有今天在这里吵架?”一句话说得我无言以对。
“聻,你出去。”七落说。
我疑惑地问,“七落,你口吃?”一连说了两个你?
猫妖笑了,“人类就是人类,”他一扬眉毛,“我叫聻,和你同音,第二声。”
我嘟囔,“好奇怪的名字。”
七落终于开口,“别闹了,长安。”我说,好。这次居然会乖乖地听话?是不是药里面给我灌了迷魂汤?刚才真不应该喝的,怪不得七落非得逼我喝。
七落说,“没毒的。”我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只猫妖又插嘴,“妖都会读心术。”
我差点吓得把刚才喝的药吐出来,既然他会读心术,那我之前心里想的全被知道了?那我骂过他的话……想想都不寒而栗,他是妖,我是人,怎么斗?
“长安,睡一觉。”七落说着,把聻拖了出去。
我居然,突然就困了起来,慢慢地睡着了。
睡了多久我不知道,唯一记得的是,睡着之前我根本不想睡,却莫名其妙睡着了,七落是不是又用了他的法力。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在房间里呆呆地坐了很久,知道门被聻推开。他做了晚饭拿进来,我才发现已经是黄昏。
我吃了一口饭菜,立马吐了出来。“这不是七落做的,难吃。”我看到聻的表情复杂而扭曲,心疼地说,“臭丫头,我好心做饭给你,你就这样对待。”我盯着他,隐隐地有不好的预感。“七落呢?”我问。他笑了,用戏谑的眼神对我说,“丫头,这么关心他?”我不理会8他的玩世不恭,“七落呢?”
他似乎觉得更好笑了,“他不要你了。”
我坚定地看着他,“编个这么蠢得玩笑?”他说,“啊?你不信啊?”我说,“快告诉我他去哪了?”我居然隐隐约约地感觉七落不会在短时间内回来。
“小姑娘挺机灵的,”他说,“七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他去哪?”
“放心好了,他不会抛下你的。”
“我知道。”
他又笑了,“你知道?这么坚定?”我突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他又继续说。
“为什么?”我问。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字,对着我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我想起上次的事,不禁点了点头。
“那,上次的事?”我试探着问。
聻只是朝我一笑,却不说话。
七落已经一个星期没回来了,我问七落的行踪。聻不让我问,也不会回答我,我干脆选择沉默。聻说,杂志社那里请了假,这几天哪里都不可以去。我低下头,完全没有抗议的权利,他们已经什么都为我准备好了。这不是商量,只是通知我一声。或许七落,真的有什么难处。
几天里,我才慢慢知道了关于那次阮的事,还有聻的事。
那个叫阮的女人,不是妖,也不是人。聻说,那是一个被强行灌入妖力的人类,而且,妖力强大。聻说,阮真是一个痴情的人。我问,为什么?聻说,让一个平凡的肉身去承接这么可怕的力量,会使那个人本身很痛苦。我听了,沉默不语。
聻说,长安,你同情她吗?我嘟囔,为什么要同情她?是她差点害死我。聻又笑了,长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疑惑,我们以前认识吗?
聻不接我的话,说,如果让你一个好好的人失去一切,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愿意吗?变成这样你愿意为了毁你一切的人出生入死吗?我低头沉默。聻又说,所以说阮痴情。
我的心里,突然有些同情她了。
你呢?我抬头问聻,你是什么?聻笑了,你不是看过吗?我是妖啊,修炼成精的猫啊。
我说,那你得有多大年纪,比七落老吗?聻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才喃喃地说,很多年前的事谁还记得呢?
很多年前?多少年前?
和聻在一起的日子里,居然莫名地想念七落。聻这么问过我的时候,我突然放空了思绪,脱口而出,想他做的饭了。然后聻又笑了,我知道妖怪都有读心术。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我醒来的时候,聻不见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然后更加地想念七落。我也不知道聻会在哪,七落会在哪。胆战心惊地过完一天,第二天七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竟然觉得很委屈,差点哭出来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变成。“七落,我饿了。”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七落,差点被我雷到。倚在门框看着还来不及休息的七落给我弄吃的,心里突然莫名地感动和心酸,那种失而复得的幸运,该用什么来形容呢?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不出来的感动,充斥着脑海。
吃着七落弄好的甜品,久违的感觉,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七落说“傻姑娘。”我不介意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病怏怏的感觉,提不起精神。七落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皱起了眉头。我咬着饼干问,“七落,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七落收拾他带回来的大包,说,“旅游去了。”我皱眉,“借口。”七落拿着他的大包上楼,“知道是借口还要追着问下去?”我急忙叫住他,“哎,你又去哪?”七落转身对我说,“你总得让我休息一下吧。”我一愣,差点忘了他才刚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就直接给我弄吃的了。
“那你去吧。”我低头继续吃东西,余光看到七落张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七落的态度有些异常,加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我也觉得心累,完全不想去想这些事了。
晚上,七落跟我说,“长安,聻?”我抬头,“我?”七落差点崩溃,“我说那只猫妖。”我恍然大悟,“他啊,他走了,昨天走的,招呼都没打一个。”七落说,“这样啊,不怪他,他有事。”我抿嘴眼睛继续盯着电视机,“没呢。”七落又问,“长安,最近你怎么了?”我沉默了一会,“七落,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七落说,“聻没说吗?”我不答,继续问,“因为我吗?那个人为什么要杀我?”我总不能让他们这样瞒着我,让我不明白的吧。
七落犹豫着,始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