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这么一刻想要好好地活下去,还未从丢失所有钱财的悲伤中走出来,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眨眼间有掉落在了一个分分钟丧失性命的境况里,虽然不知道楼上的人目的是什么,可我却在那一刻真切的感觉到了如果我向前走,生命就会慢慢离我而去。
所以,我只能拼命地相反方向逃走。
人在忘我的恐惧中可能真的会忘记身体的疼痛,只剩下性命随在身侧时,那里还能够记得其他?
我不记得走的什么路,跑了多长时间,当一个跟头跌进了路边的冬青丛里的时候,我拼尽全力爬起来没跑几步又跌了回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我在冬青丛中缩起身子,虽然害怕,却出奇的冷静,想着怎样能够把自己藏得更隐蔽。
不知道是否被跟上来,但是我知道此时此刻一定不能失声痛哭。因为,我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现在应该是凌晨1点左右,这种时候如果真的被那些人抓住,就算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已经死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天空,灰蒙墨黑,就像无底的黑洞、魔鬼的洞窟,拼了命的想要把人吸入它的领地然后撕扯殆尽、灰飞烟灭。
我的脑袋里似乎是空白无物的,又仿佛一直在充斥着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停在旋转充斥在脑海里。
就像有一百只鹰爪从太阳穴向外扯着脑浆,却无论如何都扯不出来,扯不出来还不停的扯,不停地扯也扯不出来。痛得我满地打滚,却又必须一动不动地所在这里。
时间总是会往前走,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三个小时前的我打死也想不到会顷刻间被骗光所有钱财,人们都说贪得无厌的人才会受到这样的捉弄,但是我并没有贪得无厌啊。
竟然总是招致祸患到自己身上,难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真的是不适用于人的世界吗?“人之道”就必须是“损不足以奉有余”?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没有道义可讲?
地球不会为谁停一停。
时间慢慢还是到了清晨,曙光已经开始弥漫整个城市。
可是却无法照进我的世界,头疼了整个晚上,现在只能有一个词形容,那便是“龟裂”。虽然它还完好的呆在脖子上,但对于我而言却是动不动它都是疼得难以忍受了。
但令我奇怪的是,我竟然并没有掉一滴泪。现在的我完全可以想象我的表情是多么的麻木淡漠。
虽然活下来,但是要怎样活下去呢?
清晨很少人的马路上,我蓬头垢面的走着,不知前路还有多长。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其实就这样离开世界也不错。
它已经抛弃了你,你为何还死死的抓着它不放手呢?
有时候走路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就像现在。由于饥饿和头痛,我蹲在路边呕吐着,一股股的都是酸水,淡黄色的散发着浓浓焦酸烧炭味儿的胃液。那每一次呕吐的瞬间,都觉得自己会就这样死过去,不复超生也比现在会好过些。
不做人了,应该也可以过得好些。
头上身上渐渐地开始一阵阵的出冷汗,手在额头上一摸满手都被汗水浸湿了,我撑着身体苦笑着。
我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还可以笑的出来。
路还是要走的,死也不能死在马路边上。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走着,应该没走多远我看到前面有个早餐摊位已经出摊了。
现在的我真的很饿很饿,翻了翻身上还有点现金,所以逼着自己向那里走过去。
我知道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是不能吃太多的东西,也不能吃过冷硬的食物。所以我买了一杯粥一杯豆浆,坐在摊位前的台阶上我一点一点吃着粥。
吃完后,虽然头痛还是没有得到缓解,但是饥饿的感觉缓解了一些;我缓了一下接着喝那杯豆浆,可能是豆浆有豆子的腥味儿,一开始没觉得怎么样,却是越喝越觉得有些难受。可是为了能够让身体吸收些营养,我还是逼着自己喝完了。
虽然肚子的饥饿感减少了,但是头痛却似乎更加严重了,我想可能起身走走路会好些吧。
但没走几步便伏在路边有吐了起来,刚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身体觉得轻松了些。听到身后买早点的阿姨,带着担心的口气询问我是否没事,我转过身想笑着让她别担心。起身的瞬间头像是被卷进了漩涡一样,还没看清楚她的脸,便眼前一黑栽倒下去失去了知觉。
时间在人不知道的时候走过,或许对于那个不知道的人来讲并不能称之为时间。那个人对时间的知觉就只是自己的感觉罢了,如同我。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我很难受很难受,头疼的睡不着,但眼睛沉的又醒不来。
时而眼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时而又变成白茫茫的刺眼光亮;我似乎回到了B市,我还是和伊夏一起住在了那个小房子里,每天上下班打闹欢笑;外边是白雪皑皑的冬季,屋子里却依旧温暖快乐。
然后又回到了冯宇忠带我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公园里一起喂鸽子;他的电话响了,他却没有接。他不用去努力的工作、努力的周旋,以确保家族的地位和权势,因为他的爸爸还是高高在上的,他不需要那样辛苦努力。
转眼间我看到李朴他虽然左拥右抱着漂亮的姑娘,嘴上都是开心的大笑,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快乐,他一直静静的看着我。我以为他在看我身边的伊夏,但是转身我却找不到哪里有伊夏。
忽然间,我的身边就空空如也。
我抬头去看李朴,他也不见了。待我低头看时,我已然身在一片旷野之中,身边都是浓浓的白雾,雾中隐隐约约传来了粗暴冷酷的呵斥声,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浓雾一下子散去了。无数的人手拿刀棍向我而来,下意识的抬脚逃走,却踏入了悬崖。
一瞬间似乎有一只手抓住了我,可是我看不到那只手的主人,只能感觉到他坚定用力的握住我的手。仿佛如果我跌落下去,他也会随之而来一般的坚定无二。我越是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就越是模糊不清。
我就这样悬在半空中,只有这一只手的牵引,但是心里却安定了下来。我试图攀上岸边却无处着力,忽然间脚下被什么东西栓拽住猛的向下扯去。那只手和它的主人跟我一同跌落了下来。
我却还是看不清楚那张脸。
在一身冷汗中,我惊醒了过来。
默默地看着周边的环境,我明白过来这是医院。
我转动着头看到其他的病床上有两个人,一个在休息,一个正转头看着我。我躺在床上向他点了下头打招呼,她对我扯了下嘴角,然后指了指病房门后又低下头看自己手里的一本书。
我不解,但现在也没有力气去想去问,又默默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都是梦中拽着我的手,跌落悬崖也不放手的人到底是谁?
片刻,门开的声音传入耳朵。我听到有人说:“她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中年民警走到我身边。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起身,只好对他抱歉的笑笑,“你好,谢谢你。”
或许是因为睡了一觉的原因,我感觉舒服多了。但是,由于昨晚做笔录时那些警察心不在焉的态度,我对眼前这个民警也没有多么强的好感。
但是,必要的道谢还是要讲的。
“不客气,你现在能不能做一下笔录?”他和气的问道。
我真的没有精力和心情去做笔录,从小到大没进过警局没做过笔录的我,一直以为那是非常严肃庄严,是值得警察们所重视的一件事情,没想到会是那样的草草结束。
那样难受的境况竟然也过去了,我没有死。不是有人说过吗:生活纵使再不公平,我们也没有理由对此绝望。
我睁开眼睛,说:“好。”
那位民警详细的询问我的籍贯姓名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我机械的重复着这些问题,甚至把昨晚的笔录内容重新重复了一遍。
做完笔录后,他给我留了一张名片,“有什么事情可以打这个电话,下次不要在身体那么糟的情况下一个人在大街上,如果不是离着交警执勤的岗位很近,说不定就碰上什么坏人了,下次一定要注意。”
“好的,谢谢您。”我答得有气无力。
“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位民警大叔有点改善我对警察的印象,休息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觉得体力恢复了些。可能是挂了水的缘故,头也不晕沉沉的了,所以我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现在时刚过了中午,正是人们休息的时候。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医院,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一个没有钱,手机没有电的单身女子,身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刚刚体验到了丢失所有钱财,差点丧失性命的境况。
无处可去的一个可怜的单身女子。我忽然觉得很好笑,我竟然在心底默认了我是个可怜的人。
遥想当年,我一个人一天除了上课之外还能一天打三份工。
学校食堂卖饼的后厨,非常快速的把面压成皮,不到十分钟整只手心就变得红肿疼痛,却咬牙坚持着;天气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我都能站在马路边去发广告单;数九寒天站在路边小店门口排列好牛奶,在低温里,雾霾里口罩都不带就开始叫喊着“xx牛奶,特价促销,原价九块,现价只要六块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那种日子当时真的觉得很累很苦,可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是那么快乐。难道真的是只要失去的东西,都会让人无比的怀念吗?
如果像我现在这样呢?没有什么可以在丢失的了,还要惧怕什么?我是不是可以又像以前那样过那些困难却又充实的日子?
可能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是那句话,你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永远不会对它产生强大的渴望,但是如果你得到了有事去了,那种迫切需要的感觉会无情的吞噬着你的。那种失落、悔憾每分每秒都在啃噬着你的心,你的骨。
厄运这种事情,是逃避不了的吧。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坏呢?如果暴风雨真的要来,我害怕就能使它对我手下留情吗?再坏的事情如果还要发生那就发生吧,如果我没有办法逃掉,就只能坦然的接受了。
受得了要受着,受不了……也得受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