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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夏冬(一)

1 那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也许等我死了,我都不会忘记,也舍不得忘记。

可是,我却一直想哭。

每每这样,许阳粟(sù)总是无奈的叹气,然后摸摸我的头,陪着我继续这样的难过。这是我无法克制的事情,无法克制心痛的感觉。

初一那年,我遇到了她,当老师叫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惊讶不已;当老师叫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同样看到她的脸上有着和我一样的表情。因为我叫丁冬,她叫丁夏。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于是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初二那年,班上有个男生写情书给丁夏,可是丁夏拒绝了。那个时候,我是个八卦女,问她为什么,她说她要好好学习。

我说,丁夏,若是以后我们两个看上了同一个男孩子,怎么办?

她沉默的看着我,说,你会怎么做?

我郑重其事的说,我们是好朋友,当然是让给你咯。我可是很重视我们的友谊的!

她咧开嘴的笑了,然后我也笑了。

第一次带她去我家玩,她却满脸的忧郁。我拉着她的手说,走吧,我爸妈不凶的。

她点了点头。

那是第一次来我家,也是最后一次。后来,她没有再来我家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她家的环境不好?然而一切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想。

初三上学期,我迷恋看小说,甚至上课都在看,每次让她帮我掩护,她都得先皱皱眉头再点头。直到...直到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星期,我开始着急。而丁夏却笑了,说,这下知道着急了?

我哭丧着脸不睬她,她却第一次黏上来,说,给你。

我看见她手里那本笔记本。我视线重新回到她的脸上,说,来不及了,你的笔记本这么多,就一个星期,我怎么看的完?而且看完了,我不一定看的懂啊...

而她却坚定的说,能,一定能让你及格。

的确,在她的帮助下,我及格了。为此,我约她去KTV唱歌。可是,那个下午我在KTV大门前,等了整整4个小时,而她却一直没有来。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怪她,一直埋怨她。却当初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我发现我旁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的时候,我的心是多么的难过,整整初三下学期,我的心一直在难过。

我曾想过去她家找她,可是我却连她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因为她从未说过关于家的话题。

2 我以为我不会再遇到她,没想到高一军训的时候,在那个一望无际无区别的人头中,我发现了她。

军训结束的时候,我跑到她的面前,我咧开嘴说,丁夏。

她却说,你是谁?

我突然愣住,不敢相信的说,我是丁冬啊。

丁冬?不认识。她说完转身就走,只留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军训的那一段时期,我都没有再找她,我在反复的思考,我们究竟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原因,那就是她失忆了。

所以,当正式上课的时候,我开始粘着她,想唤起她失去的记忆。可是,我们却不是在同一个班。所以每次下课,放学,我都会主动去找她。

然而那个时候,流言蜚语却在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他们说,丁冬喜欢丁夏。

他们说,丁冬是个玻璃。

他们说,丁冬在一厢情愿。

当我听到这样的流言的时候,我忍不住的哭了。他们说的话像是一个绞肉机,一点点的将我变成肉末。终于在那个下午的放学之后,我没有再去找丁夏,而是躲在空荡的教室里,无声的流泪。

恍然之间,门外出现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他说,你哭了?

我说,我没有。

他抿着嘴,点点头,“哦”了一声就走了。

仿佛刚才是个小插曲,望着门外,我抹了抹眼泪,收拾好书包,然后也离开了。

然而这一路,我都在想我要不要不管流言,再去帮丁夏找回记忆呢?当我坐上车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答案,因为我看见有一对好朋友在我前面的座位,开心的谈论着她们的故事。

是的,我应该不管那些流言,去找回我的朋友。

所有事的转机,就在第二天发生了。

当我再次出现在丁夏的面前时,她的脸上出现了我从未见过,却也令人纠结和矛盾的表情。那个时候,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她。她说,你走吧,不要来找我。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我说,没关系,你知道我叫丁冬就行了。

她突然像是情绪到了极点一样,狠狠的抓过我的手臂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都说我不认识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让我记得那些糟糕的事?为什么让我想起那些,,,那些...

她的眼泪忽然从她的眼眶溢了出来,她说,求求你,放过我吧,丁冬,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说认识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我的好朋友,丁冬...

她忽然抱住我,眼泪洒进了我的脖子里。那一刻,我唯一的意识就是她的眼泪怎么会这么多?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只能任由她抱着。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来没有失忆。

她放开我的时候,眼睛还是湿润的,看了看我,说,我走了。

我急忙拉住她说,丁夏,我...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吗?

她背对着我,说,嗯,是的。一辈子都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却想哭。她走到教室门口,依旧背对着我,可是却停了下来,她说,明天车站见,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还未等我回应,她就消失在门外。

我走出门教室,却发现隔壁班里有一个男生拿着扫帚在扫地。我望过去,他也抬起头,直起了身板,看了看我,然后继续低头扫地。我知道这是上次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年。

忽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滋长。

我和丁夏,和好了。那个早上,我们都在等车的时候,她却轻轻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

嗯,对不起,请原谅我丢下了你这个好朋友。

这仿佛是一个越说越悲伤的对话,所以我急忙说,要我原谅也行,今天早饭你请客。

她咧开嘴说,好。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忧郁公主是什么样子的了,或许就是和丁夏一样的模样。

我不敢问丁夏,那半个学期她去了哪里,也不敢问她家住哪里。因为就算我问了,她也只是沉默,然后我和她又陷入困境。

对于流言,我们不再去管,因为我们都相信我们的友情是最纯真的。

即使他们说,丁冬追到了丁夏。

即使他们说,原来丁夏也是玻璃。

即使他们说,丁冬和丁夏真是令人恶心。

我们也不再解释些什么。

高二那学期,话题不再是我们,而是那个因为得了全国作文奖的许阳粟。当坐在车上的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不给面子笑了出来。

我说,他妈给他取的名字真不错,还杨树呢...

丁夏说,我们什么时候,偷偷跑去看看?

我说,好啊,好啊...看看杨树到底长了多少根柳条?不过,你知道他是哪个班么?

丁夏摇了摇头。

很多事,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怎么逃也逃不开。

当我知道许阳粟在丁夏的隔壁班上,我忽然想起了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年。于是我在走廊上,看见正要往教室里走的那个少年。我一把叫住了他,我说,那个,那个,那个...你们班许阳粟是谁?

他一愣,然后笑了,说,你等一下,我进去拿一样东西,再指给你看。

我和丁夏就像白痴一样站在教室的门外。他出来的时候,披了一件外套,笑着说,我就是那位你们说的许阳粟。

这一句就已经让我们惊讶不已了,可是他后来的一句话,直接让我们转身蹦跑而去。他说,现在你们看完了我到底有多少根柳条了吗?

所以当我们第二次遇见的时候,我们又一次恐慌的逃离而去。

之后的高中生涯,我们和这个叫做许阳粟的少年,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然而我的心里早已埋下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种子。

高三那年,丁夏说,丁冬,你努力点,我们一起考一个学校吧。

我从小说书里抬起头,看着蓝蓝的天空,说,我可以么?

她又一次坚定的告诉我,行的,你一定能行的。

对于我的成绩,爸妈早已经不管我了,他们只希望我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很好了。他们这样的意识,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而是从大我6岁的姐姐因为高考压力而自杀的那一刻才有的。可是现在,仿佛丁夏的每一句话都是我最大的鼓励。

那一刻起,我开始扔掉手里的小说书,重新拾起课本和丁夏记得笔记。我和她就这样在讨论题目的日子里度过整个高三。

我经常写题目写到凌晨两点多,也经常看见门外那道迟迟不肯进来的苍老身影。高三的那一年,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事,妈妈偷偷流出的眼泪,丁夏坚定的信念,还有长大的含义。

高考的前一天,和丁夏去看考场,我却害怕的不敢进入。仿佛这里将要决定未来我的一切。

我害怕,害怕面对未知的未来。看着那些一个个进来看考场的学生,我知道他们都是对未来有着理想的,有着抱负的,有着目标的,而我,却是空白期。

丁夏在前面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站立在大门外的我,她走过来,说,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叹时间而已。

她古怪的看着我说,你很少会说出这样伤感的句子啊...说,是不是最近又看了小说?

切,我才没有呢,我最近可是很努力的哦。好了,进去吧。我拉起丁夏的手腕,走了进去。

所有的念头都只在一瞬间,就比如现在,我忽然觉得高考没什么大不了,就算考的不好又怎么样?我忽然想起姐姐,想起了她整天埋在屋里的书堆里的眼泪。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做压抑和抑郁。

丁夏和我不是一个考场。当我陪同丁夏去看她的考场的时候, 我看见了许阳粟坐在丁夏的前面。我偷偷在丁夏耳边说,咦,真是冤家路窄啊,看来,这两天要幸苦你了。

丁夏笑着推开我的头说,那件事已经是多久的事了?

我抿了抿嘴,说,也是,那我去外面等你。

站在走廊上,看着下面的人群,心里突然发酸。

是啊,多久的事了?他凭什么记得?凭什么记得我??我想就算是要记得,也只会记得丁夏,至少她比我漂亮,学习成绩比我好。

许阳粟走出来的时候,看都没有看我,就和他朋友下了楼。那一刻,我为自己刚才那个念头感到可笑。

高考结束那天,我突然在门外看见了爸爸和妈妈。恍然之间,所有的心酸汹涌而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就是难过,或许是我长大了。我一步一步的走近他们,却忘记丁夏的存在,以至于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考的怎么样”而是“我们回家吃饭吧”。是快乐还是难过我已经分不清楚,唯一清晰的是,我夹杂在爸爸妈妈中间,挽着他们,蹦蹦跳跳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然而,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我一定会发现那双藏在人群里的黯然眼眸。

丁夏主动约我出来玩的那一天,正是分数下来的那一天。她说,去网吧吧?

我点点头,说,我无所谓。

我们一起进网吧,一起看到了分数。然而那一刻,丁夏哭了。我说,你哭什么啊?考的这么好还哭?

她哭泣的说,丁冬,丁冬,丁冬...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我看着那个比丁夏低了很多很多的分数,我突然笑了出来,说,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能在一个城市啊。再说了,我觉得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比我以前的成绩好多了,虽然我比你少很多很多的分......

她说,我们去云南吧。

我一愣,说,这个我得回去问问我妈。

她有点失望的点点头说,也是,应该问问家长的。

她的失望,让我有点难过,我握着她手,说,丁夏,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最真诚的承诺,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发生的。

妈妈说,丁冬,别去那么远好吗?

看着妈妈的面容,心酸再一次倾覆我的整个心。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他们需要我。当我和丁夏说的时候,她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像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死题。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那按照你的想法吧,去北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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