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忙四顾察看,最终在地上看到一若隐若现的脚印,直通向后山。想也未想,她一路循着追去。
追上他之时,已是傍晚,苍茫暮色垂下,如雾如烟。他换了身干净衣裳,一步步向前走。正是回临沧城的方向。
方晗赶上,却不知如何搭话,只得保持一定距离,一步步跟着他。
唐德元的一通狠打,倒让她茫然的思绪变得清楚,过往事情尽皆回忆起。虽只几日光阴,却发生了这许多事,她一时也不知如何面对他。
脑壳疼得厉害,脑中亦是一阵阵的疼,疼得太阳穴处突突直跳。她一边扶着脑袋,一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一路走,不曾回头,所以她不知他是否察觉。
穿过漫长的原野道路,经过村庄,即将天黑时,他进入了河中府的一座小城。
她头部受伤过重,缠着层层白纱,将大半面容遮掩,所以倒也不太担心被城门守卫认出来。不过这副尊荣显然很引人注意。
于是,入城之后,她买了顶帷帽戴上,以免处处被人围观。
彭古意一路沉默地走,不停顿,不回头。
她终于按捺不住,快走几步跟上他,佯作偶遇,笑道:“彭公子,好巧啊。”
彭古意不接话,也不看她。
方晗神态自若,笑着搭讪:“一个人吗?约见不如撞见,一路走可好?”
彭古意冷着脸不理。
夜晚降临,城中灯火依次亮起。夜市开张,沉寂下去的街道重又喧嚣起来,店铺挂起红灯笼,敞开店门,摊贩挑着担子在自己的位子落下,一一摆开,吆喝着招揽顾客。
方晗随他一边走,一边左右扫着两边的店铺。突然眼前一亮,她指着那质地精巧的羊脂玉簪笑道:“这个喜欢吗?”
彭古意但走不答。
“店家,这个我们要了,包起来。”她不讲价,直接掏钱付了,拿起后直追前方的他。
“哇,那边还有呢。彭公子,我们过去看看。”方晗极其自然地拉起他的手,顺势将玉簪塞到他手里。
他亦没什么反应,任她拖着一前一后自往来的人群中挤过去。
“那个刚卯喜不喜欢?是你最爱的金色哎。”她踮起脚尖,将那穿着四色丝绦的长方形佩符取来,冲店主招了招,“这个我买了。”
为哄他高兴,她掏出血本一路买过去。
然而,彭古意虽不拒绝,但却从始至终板着脸,一言不发。
“这个喜欢吗?”她又指向了旁边摊子上的一只悬挂着的香囊。它由五彩线织就,上绣两个圆滚滚的福禄娃娃,做工精致又灵巧。她俯身瞧了瞧,目光亮晶晶,“好可爱啊。”
摊主双手托着将那香囊送过去,笑眯眯道:“姑娘真是慧眼。这福禄香囊是我们摊子上做工最精巧的,囊中有苍术、山奈、白芷、菖蒲、藿香、佩兰等药材,具有提神醒脑康健身体的功效。”他压低了声音,又道,“是今年最热门的定情信物。”
方晗拎在手中仔细瞧着,喜上眉梢,不追究摊主说得真实与否:“多少钱,我要了。”
摊主见方晗如此干脆,觑一眼她背后板着脸的俊朗男子,心中猜出了两人之间的十之二三,眼珠滴溜溜转一圈,要出天价:“十两银子。”
方晗果然不还价,掏出一锭银子就要付钱。
摊主高兴得嘴都歪了,忙伸手借钱。
彭古意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将那锭银子与她的手一同握住,板着脸向摊主道:“一百文,不卖就拉倒。”
笑容僵在面上,摊主有点回不过神。
彭古意从她手中抠出那香囊抛回,转身就要拉着她离开。
摊主双眉一跳,忙叫住彭古意:“好好,一百文。”
十两银子砍至一百文,这等杀价能力看得众人跌破眼镜。
方晗见他终于开口,喜不自胜。因为她一路掏血本买过来,而彭古意并不给半点反应。当她愁极,正怀疑着万能哄人秘方——买买买失效之时,彭古意竟然开口说了话,虽然是开口砍价,但只要说话就好。她喜出望外,于是又去拿摊上的另外物件:“彭公子,那把折扇喜不喜欢?”
彭古意扫一眼越来越多的围观者,深吸一口气,将此女不由分说地从摊前拖开。
好容易才见他开口,方晗将这摊子当作救命稻草,攀着旁边的柱子不肯走:“不喜欢吗?你再看看嘛,那扇面上的花鸟活灵活现,还有那弧形扇坠,跟你正搭……”
彭古意脸黑了,反手攥了她的手腕,拖着一口气挤出人群,转至人迹较少的偏街,才放开她。
方晗将那福禄香囊塞给他,嘻嘻笑着讨好:“这个送你。”
彭古意板着脸,不接,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扶额道:“你今天抽什么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