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时日,一向冷清的侯府骤然变得热闹起来。一则朝事风云变幻,朝中官员分为三派,一派是以福亲王为首的亲王党,渐露野心意图颠覆朝政;一派是以骠骑大将军方晗为首的保皇党,力守风常洛皇位,一派是左右逢源明哲保身的中立者。
朝堂内外,亲王党与保皇党两派明暗交锋,各不相让,甚至连进大殿之门时同等级别的官吏宁愿挤得皱眉,亦要并肩同过,以示不服输之决心。
眼下局势如此紧张,稍有差池即是粉身碎骨,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是以每天下朝之后,她便一心扑在政事上,忙得几乎没有用饭时间,刚送走李大人,又来了张大人,刚回复一本文书,又来了一封急信。
“福亲王之心,路人皆知。京中行走用黄盖红帏十人抬轿,所过之处百官下跪,不跪者当场杖责。”御史大夫高进义愤填膺,“依仗手中权势,颠倒黑白,肆意枉法,草菅人命,纵国家于危难,置百姓于水火。其行肆无忌惮,其心蔑视天子,其罪死有余辜!眼下此贼蠢蠢欲动,有不臣之心,将军何不调兵火速回京,以勤王名义诛杀此****,肃清朝纲?”
方晗不动声色:“高大人可有切实证据?”
高进自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于她:“这是我等收集福亲王党羽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证据,请将军过目。”
方晗翻了翻,将册子合上,叹道:“高大人,我知你除贼心切,但这些证据只足以剪除对方些许党羽,到时福亲王一概推说不知,皇上又能奈他何?”
高进打开册子,指着其中的几页账目道:“将军请看,这些款项最终都并入了宝隆钱庄,而据在下查实,宝隆钱庄的幕后庄家正是福亲王。此钱庄不仅有许多来路不明的收入,而且暗地印发假银票,数额巨大。”说着,他又将夹在册中的一张银票拈出,向方晗道,“这就是宝隆钱庄印发的假银票,每张面值五百至二千两不等,与真票极为相似,肉眼难辨。”
高进又道:“此外,宝隆钱庄还暗设地下赌场,往来之人非富即贵,一夜输赢达百万两。而古国自奉明帝时就颁下规定,皇亲国戚不许经营嫖赌之业。”接着,他压低声音又道,“在下查实,今年五月初,百刀山庄曾接到秘密订单,要求他们于九月底打造五千刀枪运往京城。只是在下还未追到这些兵器所在。”
他悲声道:“将军,现在是十月中旬,说不定那批兵器已到京城。福亲王谋反就在旦夕,将军须早做立断先下手为强,不然我等丢命事小,皇上受辱家国有危事大啊。”
方晗听得一颗心越来越沉,默了许久,道:“高大人暂回,容我思量再作决定。”
高进抱拳决绝道:“只要将军举兵入京,在下愿为马前卒,以文弱之躯为大军开道。”
送走高进,方晗返回堂中,一边沉沉思量,一边向里间道:“人走了,出来吧。”
彭古意这才从内室转出来。他知她辛苦,于是熬了燕窝粥为她补身子,结果他前脚刚端着粥进入,后脚高进就来了。方晗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身形一转,闪入内室之中。待两人商议完毕,这粥已无多少热气。
方晗自他手中接过那碗粥,于书案前坐下,执汤匙一口一口用起来。
彭古意忙按了她的手:“粥凉了,我替你热热吧。”
方晗轻推开他的手:“不用,还温着呢。”她边漫不经心地用粥,边忧心着道,“高进所言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有些事情并不简单,我若调兵来京,势必要有皇上命令,有皇上手中的另一半兵符为证。高进不知的是,西北军的兵符早已不在皇上手中。这也是当初福亲王任我从军西北的缘故,因为纵使我将军中势力培植得如何强大,没有另一半兵符,我便无法调兵入京。不然,这谋逆之人不是福亲王,而是肆意调兵的我和领命前来的西北军。”
“当年,先皇病重弥留之际,福亲王入宫痛陈太子对己不满久矣,口口声声说‘待太子登基新皇即位,臣弟必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如此,臣弟愿追随皇兄于地下’。先皇念及手足之情,赐他丹书铁券,并立下遗诏,不论福亲王犯下何种重罪,皆能免除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