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逸寒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紧皱着眉头,丝丝冷汗溢出额间顺着轮廓完美的脸颊滑下,大概是一直在她面前都是以冷酷无情、狠戾霸道形象出现,这会儿脆弱得像是不存在一般,反而令她一时不知所措。
伸出的手在中途被攒紧,力道之大捏的骨节咔咔作响,花如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抬眸撞进一双半睁着的墨色黑眸,不像以往那般透着阴沉的狠戾,猩红色的水雾下竟然溢出无助的神色。“婉妃娘娘,求求你,救救母妃……”
被攒紧的手剧烈颤抖,男子露在外面的手臂青筋暴起,声音低低得充溢着恐惧与软弱。花如墨几乎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在梦中以这种卑微姿态为母妃求情的影逸寒,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忍着疼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拍胳膊,别扭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这只是在做梦……”
意识恍惚的影逸寒只觉脊柱针刺般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减轻反而越演越烈,眼皮宛如千斤重酸涩难受得厉害,四肢一阵忽冷忽热,恍然间好似回到了小时候。
那一日的大火纷飞,镶着宝石的和暖殿轰然倒塌,满目的断壁残垣火光冲天,曾经盛宠一时的暖妃就这样被一行带刀侍卫,从刚读完书的他,身边带走,任他如何阻拦、嘶喊,被带走的母妃再也没有回来。
树大招风,兵败如山倒,更不用说是在皇宫中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他自小就知道父皇并不喜他,哪怕是他比任何一个皇子都优秀,那个高居龙椅上的人仍旧不喜他,自此他被带到皇后的寝宫代为抚养。
婉妃与暖妃是同时期进宫,论才情当属嫔妃之首,可惜因为出身贫微得不到更高的封号,性子淡漠不喜与人争斗,在暖妃出事后,她受到牵连也被扼令进凤栖宫禁足,也是皇宫中唯一一名对他颇为照顾的嫔妃。
眼前清瘦的人影朦朦胧胧,修长的五指柔软无骨,握在手中很舒服、很心安,他看不清女子的脸却感觉她对自己没有恶意,原本疼痛遍骸的难耐就在女子一下一下的轻拍中渐渐消散,意识抽离,手臂无力地跌落。
花如墨这才把右手抽出来,顾不上五指被紧捏的疼痛,连忙探探影逸寒的额头,炽热的触感自指尖传来,烫得骇人。
果然,他是发烧了。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守在房顶上的清风。
清风穿着黑皮战靴的双脚蹬地,飞落至院中,玄色的衣摆清扬,眉目如画的脸上,墨色的眼眸清冽深邃,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对着花如墨恭敬地行礼,没等她开口率先问出声。“王妃,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花如墨被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吩咐道。“王爷高烧,快传凌阡陌来。”
清风一听,素来鲜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蚕眉微蹙往里面看了一眼,便再次抱拳行礼。“属下领命。”
寒王府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却极度缺少伺候的女人,整间寝殿包括花如墨在内也就不到十人,除去偏房候着的两名丫鬟,再无人可差遣。
在等凌阡陌赶来之际,花如墨差人端来冰水准备好毛巾,而后那两名长相清秀、脚步稳健的丫鬟却站在房间内没有离开,灵动的眼神犀利透着隐忍的杀气。
好像是怕她要害影逸寒一样。
花如墨并没有理会她们的无礼,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像影逸寒这种冷血到冷酷的人也有人愿意誓死跟从。虽然她很讨厌他,看不惯他的作风,甚至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但趁人之危的事她做不来,如果做了的话,她不就和他一样了嘛。
虽是初夏时节,温度并不高,只手放入冰水中凉得骇人,刺骨的冷顺着指尖传入,令她不自觉打个冷战,在心中告诉自己就当是在做善事。
拧干毛巾,搭在高烧男子的额头,待毛巾被捂热,再浸入冰水中,如此重复几次,原本难受得皱紧眉头的影逸寒,渐渐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