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慕容磬扶着陈阿诺躺下,又亲手为她掖好被子,而后对她道:“你且歇着,有什么事只管唤了就是。”
陈阿诺点了点头,方才整个过程中,她都安静的仍由他摆弄,待到他转身欲离开时却忽的握住他袖袍下的指尖,故意满含深情的凝视住他的双眸:“等等……”
慕容磬见她欲言又止,于是折回身来待她相告。
陈阿诺收回手,攥着被角,扮出一脸羞怯的表情,嗫嚅道:“这次回来,阿诺实在没脸继续白吃白住,待身子好了,阿诺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慕容公子左右。”
说完后,她更是将半张脸都埋进了被角里。
慕容磬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怔了好一会儿,将她诸般女儿情态尽收眼底,顿觉同过去女扮男装时大相径庭。
他似是不由自主的伸手至她脸颊旁,最终却只是替她抚开鬓前的细碎发丝,而后俯身凝视她道:“待你好了再说。”
触到他眸中复杂的情思,陈阿诺有些诧然,却还是扯出一个笑容,顺从的点了点头。
慕容磬离开后,她便果真又歇了一眠。
这一觉睡了许久,好似要将这段时间以来难以成眠的夜晚都补偿回来,只可惜陈阿诺却歇得并不好。
萧千雅的影子不断在梦里纠缠着她,这让她在醒来后仍然十分怨念,只叹自己已然离开天英教,到了这样远的地方,他却还不肯放过自己。
不管怎样,睡了个饱觉,又没有毒发的折磨,陈阿诺好歹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
她拥着锦被自床榻上坐起身来,才发现自窗外铺撒进来的霞光已暗,竟然已经到了暮色低垂的十分。
心道入了夜只怕也不便再占着慕容磬的床榻,她便掀了被子起身。
见四周皆十分安静,陈阿诺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挪至屋门前推开那两扇门,却见厅堂里已点了蜡烛,而慕容磬正手握书卷,坐在灯烛畔。
听到动静,慕容磬自书卷上移开目光,抬眼看向她:“可睡好了?”
陈阿诺点点头,摸着后脑道:“弄脏了你的床榻,对不起。”
慕容磬摇了摇头,起身行至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腕探了探,明显比方才在屋子里时松了一口气。
他道:“脉象已然平稳,想是无碍了。”
陈阿诺展露笑意,仰头凝住他的双眸,再度捕捉到他眼中满载的关切。
慕容磬被她这样看了许久,不由的移开眼眸,转身唤了仆婢来传晚膳。
待到屋子里弥漫起饭菜的香气,饥肠辘辘的陈阿诺便也不再同他客气,坐下来大快朵颐。
就在她迫不及待的扒着碗里的饭食时,一大块鱼肉却自动掉进了她的碗里。
她诧异的停下来抬头看,只见慕容磬执着银箸,递至陈阿诺最中意的那盘菜中,无比优雅的夹起一块,而后却是径直送到了她的面前。
他一遍又一遍,慢条斯理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自己的碗里还空着,却把她的碗里堆成小山。
这样的场景如此熟悉,陈阿诺端着碗不知怎么的就模糊了眼眶。
慕容磬搁下银箸,侧过头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
经他这样一问,她才发现豆大的泪珠儿已经掉进了碗里。
她放下碗,忽然就没了胃口,偷偷抹干净眼泪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起这些年孤身一人在外,许久都没有人陪我一起吃饭。”
她撒了谎,可是慕容磬却并未识破,覆住她的手背道:“你要是喜欢热闹,今后我叫衡儿和罗绮都来陪你吃饭。”
陈阿诺勉强扯出笑容,却不再动筷。
慕容磬见状又问道:“可还要在用些?”
陈阿诺摇头道:“我已经饱了,可是你还没吃。”
说话的同时,她亦将目光投向慕容磬始终空着的碗里。
慕容磬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却缓言道:“无妨,我而今正修习辟谷之术,三餐并非必须。”
陈阿诺无话可说,等到仆婢们撤下残羹盘碗,她才注意到摆在旁边的灯烛已经烧了大半截,看来自天色刚暗时,慕容磬便已在此。
她突然意识过来,于是问他道:“慕容公子该不会一直守在这里吧?”
“嗯。”慕容磬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陈阿诺忙道:“庄内事务繁忙,其实公子不必这样的。”
慕容磬却出乎意料的握住她的手,凝视她的双眸道:“我怕你毒发,未能及时赶来为你渡气。”
此时慕容磬竟毫不掩饰他眸中的关怀。
陈阿诺清晰的感觉到,可是一到这个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小红”,心里莫名有些焦躁。
她避开他的目光,将手自他掌中抽回。
慕容磬倒也未加阻拦,她便站起身来,与他拉开了两步距离道:“天色已晚,婢女们收拾床榻还需要一些时间,阿诺不再叨扰了,还请慕容公子指一处陋室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