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放下了仇恨,反倒浑身轻松,好像自己已没有形体只在云端漂浮。
只是当她忽然想起小红这两个字时,胸中忽如遭受重击那般闷疼。
他的容颜,他的眉眼,他的每一寸红裳,在她的脑海里还是那么清晰,只是转眼他们已是阴阳两隔。
不知道他会从何处得知她的死讯,不知道他会不会为她伤怀。
陈阿诺正一心一意沉浸在对“前世”的不舍之中,却被什么由远而近的声音打断。
那声音飘飘忽忽,像隔着什么,如何也听不真切。
她奋力凝注心魂,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分辨,才渐渐清晰起来。
竟是两个人的说话声。
像是探寻到了一处裂缝,混沌的状态顷刻间碎裂开来,她才知自己原来还活在这世上。
得知真相的她实在不知心里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事实上,她也懒得去探究,只专心致志的继续听那两人的对话。
她很快分辨出来声音是慕容磬和刘衡的,不禁又想起那无比混乱之夜里发生的一切,不过他此刻的语调倒是恢复了正常,俨然同当时的风魔样判若两人。
陈阿诺心道这小子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虽说她自踏入江湖便深陷魔教,但基本的江湖道义她还是懂的,比如说偷听人家讲话就是十分不可取的一种。
于是她想要起来光明正大的听。
可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她也却连眼皮都没能掀来,反倒是血脉之中如百蚁啃噬的痛苦越来越清晰。
陈阿诺这才想起来自己毒发的事实。
她默然无声的在心底叹了叹,心道这样也不算蓄意偷听了吧。
于是索性放松了身子,继续捡墙角,以此来分散注意力,缓解四肢百骸间一阵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
她听到刘衡故意压低了声音对慕容磬道:“师父可要想清楚了,如果她真的是从那村子里出来的,说不定就是来报仇的,毕竟那把火是我们酿剑山庄放的。”
听到“村子”、“报仇”和“火”这几个十分关键的词,陈阿诺顿时来的精神,连浑身的难受劲儿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连忙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慕容磬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微叹道:“若真是如此,我收留她也算赎罪,何况她极有可能是我要找的人。”
这感觉就像是即将探知到某个深埋已久的秘密,却又始终隔着最后一层薄纱,模糊不清。
天知道陈阿诺此刻多想自床榻上跳起来,揪住慕容磬的衣角问个明白。
可事实上她也只能继续偷听。
然而说话至此,他们却没有再透露更多细节。
正当失望之际,陈阿诺感觉到有人靠近,接着传来了衣摆滑过地面的声音,看来是慕容磬移步到她躺着的床榻边。
或许是强烈的好奇感战胜了身子的无力,陈阿诺觉得灌了铅似的手脚在一点点恢复知觉。
眼前有微光透过睫羽传递进来,她难以适应的眨了眨眼,掀开眼帘时看到的是慕容磬有些模糊不清的面容。
“觉得好些了吗?”他边问着边伸出手来握住她腕间的脉门。
陈阿诺顿时警惕起来,却又禁不住被他温雅的声音所抚慰。
这时,有一股暖流自他触在她腕间的地方传进她的身体里,原来他竟是在渡内力给她。
陈阿诺惊诧的正大双眼,想不通她这如草芥一般的人怎生有幸得到堂堂武林盟主的真气。
惶恐归惶恐,可慕容磬的内力明显压制了她体内叫嚣的剧毒。
她心里清楚,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恐怕也都是他在用内力为她支撑。
凝视着慕容磬墨玉般的瞳眸,里面透露出疑问那么清晰,他一定很想问她为什么会惹上如此厉害的毒,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酿剑山庄,说不定他早就开始怀疑了。
陈阿诺点了点头,待恢复过来些许后,为了不让慕容磬将那些难以作答的疑问说出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魔教的细作抓到了吗?”她抢先问道。
慕容磬似乎没有想到她醒来第一句话是这个,愣了一瞬方才答道:“没有,让她跑了。”
“这样啊?真是可惜。”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却松了一截。
虽然不知以慕容磬的部署和武功,怎么会让一个黑莺轻易逃脱,不过眼下她总算是不用担心黑莺会经不住拷打将自己给供出来。
在她出神的这段时间,慕容磬却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呈到她的面前问道:“你可曾见过这玉佩的另一半。”
正如他所说,置于他掌心的玉佩乃是上好的温白玉所雕,剔透异常,几乎可以与他手掌的肌肤媲美,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玉佩的纹饰只有一半,似乎要和另一半拼起来才是完整的图案。
陈阿诺讶异于他放着那么多重要的疑虑没有质问,最终却是问了这么个问题。
然而更加令她不可思议的是那枚玉佩,因为那玉的另一半她确实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