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永目光落在薛雪身上，冷冷道。
“父亲，这次雪儿九死一生，几乎把命丢在这里，姬夜和姬明更是被他挑唆地兄弟阋墙，这么多年姬家始终处于内斗状态，大哥不死也残了，我们欠他的早就还清了。”
“不……没有还清。”姬荃用难以描述的惋惜目光看向罗荼，这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当初没有到姬家说不定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而不会像现在一样整天活在仇恨中，“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薛雪蹙眉，实在觉得姬老爷子心太软，罗荼活下去只能变成越来越大的毒瘤，这次捉住罗荼再放了他，那下次捉住的时候若是姬老爷子还在，是不是又要放了他？就算是七擒七纵的孟获也是为了让对方彻底归降，但罗荼是绝不可能放弃与姬家为敌的念头，他的存在只会让姬家变成摇摇欲坠的危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因为姬荃的心软被推倒。
“老爷子。”薛雪倏尔开口，苍白的面上因为激动增添两分红晕，“如果有一天他和阿永的命只能选一个，您会怎么选？”
薛雪之所以这样问，因为上一世她被锁在地下室的时候听闻姬家的继承人出了事，阿永本身的智慧和手腕比起罗荼没有半分逊色，怎么可能输，唯一的变数当然是眼前这个老人。
姬荃一次次的放虎归山只会让罗荼越发肆无忌惮，最后害了阿永。
“我……”姬荃猝不及防，万万没想到薛雪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阿永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他妻子给他留下的希望，从理智方面他当然会选择阿永。
然而……对罗荼他却有一万分的愧疚，不但因为当初罗荼的胞兄因为他出了事，更因为罗荼本身与妻子的想象让他不由自主地怀念，仿佛毁了他就是亲手终结了妻子的性命，他实在不知道应该作何选择。
人类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在遇到必须要牺牲一个的情况下往往会大义凛然牺牲自己的最亲近的人，反倒对外人心怀愧疚满满的不忍心。
看到姬荃犹豫，薛雪叹口气摇了摇头，有这样的父亲一直拖后腿，阿永和罗荼的斗争显而易见。
毕竟若是罗荼真的有机会掌控阿永的性命，他可不会听老爷子的，绝对第一时间干掉阿永。
“娄亚，开枪。”
姬永蓦然开口，姬荃瞪大眼劝阻道：“不，停手！”
娄亚有些为难，放了罗荼他是肯定不会放的，但若是真的开枪，老爷子未必能怪罪小少爷，但自己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了，他还是有些犹豫。
“父亲，为了雪儿的安全，我不可能放过他。”
姬永冷淡说着，和姬荃相似的凤眸带着失望。
睿智如姬荃不可能看不出放走罗荼会有多大的危害，他对雪儿的觊觎简直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有砍了贼爪断了贼心才能过的了安生日子，只有日日做贼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正如这次他若是晚来一步，雪儿会变成什么样他甚至不敢想象，罗荼，他非杀不可！
罗荼瞥了眼老爷子，勾起唇角朝姬永挑衅道：“那就开枪啊。”
恣意流转的慵懒和妩媚让老爷子骤然间下定决心，猛地也拿出一把枪对准自己，“小永，一命换一命，我们姬家欠罗荼一条命，那就让我来还他。”
很明显，若是姬永执意让娄亚开枪，他也会朝自己开枪。
这样的威胁让姬永狠狠蹙眉，冷淡道：“父亲，您太任性了。”
这是拿整个姬家开玩笑！
姬荃拿着枪的手在不停颤抖，面部肌肉疯狂抖动似是全然无法自控。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过分，可他却没办法看着罗荼死在自己面前这是他欠他的，这一辈子都还不轻！
薛雪轻叹一口气，连连咳嗽着。
从某种角度来说姬老爷子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姬永爱美人不爱江山恐怕就是遗传他的，只是这种性子在某些决断上往往会害死他，或者说害死原本无辜的人。
罗荼不死，必然有更多的人会被牺牲。
“啧啧，我现在真怀疑罗荼是不是您私生子，当初大哥和姬夜出事的时候您都没这么激动吧。”姬明冷笑着，脸上却满是悲哀，“怎么着，不如用那个针管里什么玩意给这位五少爷也来一下吧，反正他刚才对薛小姐不也准备这样干吗？”
罗荼眼中冷冽的寒光朝姬明飞去，后者却被怒火包裹全然不怕地骂道：“看什么看，你现在就是只丧家之犬。”
“够了！”姬荃蹙眉，制止姬明再说下去，姬明深深看了眼姬荃，惨然地笑着。
真是可笑啊，他们同样都是姬荃的儿子，但老爷子却用养蛊的方法一直养着他们，让所有人都以为有机会坐到那个位置上，美其名曰姬家需要一个最有能力的人掌舵。
好，后来姬永上位，现在想想他也是服气的，毕竟这小子盯着继承人的名号活了那么多年，而且兄弟们没一个能玩的过他，让他当家主也是实至名归，何况他们一直在背后骂姬永血脉不纯，可那双属于姬家的凤眼却造不了假。
但罗荼呢？明明只是养子，姬荃却对他心怀愧疚甚至对比亲生儿子还要好！明知道罗荼狼子野心意图颠覆姬家，还一次次给他机会，让他壮大！
“******，我们这些儿子恐怕才是你捡回来的吧，而且还是从仇人的家人捡回来的。”姬明涩声说着，一脚踢翻眼前的桌子，“狗屁，我特么算个鸟！”
本以为姬荃天生薄情，就算稍稍偏爱姬永也不过因为对方能力足够表现好，现在看老头子的心根本是偏在罗荼身上了啊。
每个人都有想要保护的人，只是看他想保护的人究竟是不是你，姬明猛地冲了出去，当姬荃宁可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也要放过罗荼时，他心中关于父亲的高大形象就已经轰然倒塌，留下的不过是个可笑又可悲、风烛残年的老头。
褚明泽也暗叹一声，觉得老爷子实在糊涂。
娄亚用枪顶着罗荼，姬荃用枪顶着自己的脑袋，要么都不开枪，要么一起死。
“娄亚——”姬永兀然开口，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上来，“放了他。”
罗荼轻笑，笑容说不出的肆意慵懒，“你可想好了，就算你今天放了我，我也不会有半点感激，等改天你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可不会放了你。”那挑衅的模样让姬荃忍不住闭了眼，愧疚却也无奈。
挥了挥手，姬永懒得和他废话，娄亚把枪缓缓移开退到一旁，姬荃也放下对准自己的枪。
“那么，下次再见，薛小姐。”罗荼挑眉看向薛雪，回应他的只有薛雪冷淡的眼神。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停滞在罗荼离开后的刹那。
所有人都没了说话的欲望，姬荃看向薛雪和姬永的目光很是愧疚。
这次薛雪的确受了很大的伤害，而且就算离开罗荼也没有放弃接下来的打算，更是让所有人的心上蒙了一层阴影。
“小雪，回去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薛雪摇了摇头，清澈如泉水般的眼眸倒映着姬荃苍老的面容。
“老爷子，您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阿永。
如果再这样下去，阿永总有一天会被老爷子的自私和任性害死，对这一点薛雪深信不疑。
“阿永，我……”
姬荃想说什么，姬永抱着薛雪缓缓朝外走去，“父亲，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是罗荼的底牌，从掀开那一刻罗荼就知道不会输。
从来都知道父亲心中有愧疚，但姬永从未想到老爷子的愧疚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若是有一天雪儿在罗荼手中，老爷子又会作何选择？
想到这一点，姬永眯了眯眼，狭长冷清的凤眸比往日更加暗淡，他从屋内走出，外面的风沙比往日更大简直可以称得上狂躁，渐渐席卷了地上星星点点的绿色，乌云渐渐密布在空中，眼看着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雪儿，我们回去吧。”
姬永俯下身吻着薛雪额头，薛雪的体温比往日更高显然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乘坐飞机已经问题不大。
“好。”薛雪勾住姬永脖颈，探身吻上男人嘴唇，“别伤心。”
姬明又恨又恼，阿永心中又何尝不感伤，到了此刻才发现罗荼竟然在老爷子心中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甚至让姬荃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姬永，或许阿永才是最难过的人。
只是他是男人，不能将这份悲伤表露于外。
“没关系……”姬永凝望薛雪的眼眸，清透的眸光总让他想到儿时躺在花园中看到的星星，那么明亮又那么干净，不参杂任何世俗地挂在天上，“真的没关系。”
他有她，就够了。
薛雪手臂下移环住姬永腰肢，将他抱得更紧，就听姬永倏尔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就订婚吧。”
“好。”
薛雪甜甜笑着，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尤其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世界上应该再也没什么能将两个人分开。
给阿永身上盖上属于自己的章，这种感觉很好，非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