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宝辰看着阿玲，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几丝不耐烦，他知道阿玲要说什么，他不等阿玲开口，直接说道：“我会去看我妈的，你不要再转达了.”他并不问他母亲的地址，阿玲明白他并不想去，又不想她夹在他和母亲之间为难，就主动说要去看老太太，老太太问起的时候，阿玲就可以交差，说她转达过了。阿玲冲着欧宝辰感激地笑笑，欧宝辰也淡淡地笑笑。阿玲出了卧室的门，就见夜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敲着二郎腿抽雪茄，烟雾缭绕中，夜离的面容看上去不那么清晰，阿玲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们不能在一起，她绝不能心软，绝不能像十年前那样，心疼他。
她站在夜离的身后，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温和地说道：“怎么又抽上了？上午不是囊囊着喉咙疼吗？”
夜离撒娇道：“想吸，心里烦吗？”若是旁人在他们身边，定会被夜离这个大男人的撒娇弄出一身鸡皮疙瘩，但是阿玲习惯了他的撒娇，并不觉得不妥当。
“阿玲，你今年多大了？”
“我吗？我快五十了。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阿玲拢了拢肩膀上的披肩，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隔着张巨大的浮雕茶几，温和地看着他。
“嗯呀，我37了，你确实有五十了。”夜离棕色的瞳仁里透着狡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年纪，和阿彪在一起，夫妻生活肯定很和谐。”
阿玲被他这个无聊的问题弄得有些脸红，“是的，我们很和谐，他比我小了五岁。”
夜离淡淡地看着双颊抹了红霞的阿玲，口吻微微带着些无赖：“离开他，你和我在一起更和谐。”
阿玲依然是满眼的宠溺：“阿离，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任性，十年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吧。”
“阿玲，你猜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夜离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个，唯一知道这个故事的只有欧宝辰。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你记得吗？”
阿玲心里一颤，那时候，他才十六岁，而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在夜家的老宅，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是个极温和的春天，百花绽放，杨柳吐绿的春天，夜家的老宅种了很多的花草，那一天，夜离的爸爸雇佣她当了夜离的家庭教师。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阿玲顿了一会才说道：“我忘了。”那个春天的下午虽然美丽，但是每一个春天的下午都是美丽的，温暖的，在阿玲心底深处那个下午之所以特别不是因为遇见了夜离，而是遇见了他的父亲，这是阿玲心底深处的秘密，她不敢讲出来，她不敢猜测夜离的反应。
“你记得，”夜离冷笑了两声，“我知道你记得，因为那一天，你遇见了我的父亲。”
阿玲吃惊地看着夜离，原来他一直都明白的。阿玲嗫嚅着嘴唇，她的双手紧张地绞拧在一起，“对不起，阿离，我答应了你爸爸，要好好照顾你，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发展成那种关系。你太执着了。”
阿玲觉得很对不起夜离，她卑劣地绞在了他们父子之间，真的是绞，三颗心像是被放进了绞肉机一样，生生地撕裂绞碎。她其实很无奈，她真的没想到夜离会爱上她。
“你刚才是不是提醒欧宝辰要防着我？”夜离棕色的眸子里笼罩着淡淡的哀伤，但更多的是嘲弄。
“阿离，我只是不想你伤害无辜的人。”阿玲问心无愧地看着夜离的眼睛，“你该明白的，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怕你铸成大错。”
“齐文玲，你该知道的，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是最让我伤心的。你不信任我，你当我是什么？”夜离棕色的眼睛里带着难掩的苦楚，他的目光就是种质问，质问她为何待他如此的薄情。
夜离将手里正在燃烧的雪茄烟握在了掌心，客厅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阿玲越加的愧疚，“对不起，阿离，我爱过你。”她边解释边上前，蹲在他身边，摊开他的掌心，察看他烧伤的掌心，夜离一把就甩开了她的手，阿玲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夜离愤愤地看着阿玲，“我们之间一直占主导地位的都是你。你不信任我，你背叛我。你和阿彪，那个阿彪，他什么德行，恶心成那样的男人，你们都可以上床，你还很快乐，和我在一起，你一直都是扭扭捏捏的，你恶不恶心？”
夜离看着坐在地上的阿玲，她的眉梢和眼尾是何时爬上皱纹的？她一直躲着他，算起来他们都快两年没见了。夜离的声音不觉间就软和了，他终归是放不下：“齐文玲，别人可以欺负我。你不行。”
他依然像十年前那样任性，此刻的夜离让阿玲想起了忤逆父亲的叛逆少年，一想到他的父亲，阿玲的心蓦然绞疼了起来，他们父子都是可怜人，都是被那个可恶的女人，夜离的母亲害得那么凄惨。
阿玲从地上沾了起来，她重新蹲在了夜离的身边，“阿离，别任性，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她像哄孩子一样，“乖了，摊开手。”
夜离小时候从来没有被母亲温柔地对待过，一旦阿玲低声温柔地哄他，他就难以抗拒，他摊开了手。
阿玲边为他察看伤口，边念叨：“我老了，你正是最好的年纪，你不要和我纠缠了，找一个好女人，年轻的，漂亮的，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夜离对她这种陈词滥调早就听了几万遍了，“她们再年轻，再漂亮也不是你，你知道的，我和欧宝辰都有过不少的女人，可是我们一旦爱上某个人，就是天崩地裂的执着。不管你怎么伤害我，”夜离顿了一下话，他了解阿玲，欧家夫妻对她有恩，她向来把恩情看得比天都大，他不意外她会去提醒欧宝辰防备他。就算是不意外，他也会受伤，他一直是把她放在很重要的位置的，可是她始终不把他放在第一位。
阿玲的内疚更深了，外人看来，夜离是个花花公子，只是和她玩玩，其实夜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诸多顾忌的是她，她的顾虑太多了，夜离只能巴巴地等着她放下所有的忧虑和她在一起，可是他等了快十年，只是等到了她和一个那么丑陋的男人结婚的消息，夜离活这么大，最有耐心地一件事就是等待阿玲。
